“大小姐……還有少爺們會武功麼?”
第二天,在花園裡幹活時,雨馀涼找到機會便問淮全。
淮全正彎腰使勁拖着一大袋花肥,聞言轉頭看着雨馀涼,道:“怎麼啦?突然問這個?”
雨馀涼盡量以随意的口吻道:“聽聞老爺并不會武功,卻坐到了掌盟之位,着實讓人欽佩不已,所以我想知道老爺的孩子們會不會武功,也沒什麼,就是好奇。”
在柳家廢宅,雨馀涼看到晁蟬後,明明全程都有運行内力隐藏自己的氣息,可晁蟬似乎還是發覺了他,若非身懷武功,甚至武功在他之上,那種情況下要發覺他幾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在他剛看到晁蟬時,後者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存在。那時他還來不及隐藏氣息,且因為看到有人出現在早已荒棄多時的柳宅,大驚之下說不定發出了比較大的動靜。
可為什麼那時晁蟬沒有反應,而是在他躲在樹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後才回頭?
更蹊跷的是,在晁蟬回頭後,他第二次将頭從樹後探出時,晁蟬便不見了。
若晁蟬不是什麼鬼魂之類,雨馀涼唯一能想到的解釋是,在他躲到香樟樹後的期間,晁蟬以輕功躍出了院牆,并且她輕功實在了得,以至于他都沒聽見任何聲音。
淮全道:“老爺雖然不會武功,但十分重視培養後代的武功,大少爺從小就拜了滄阆派的高手為師。”
這點雨馀涼多少已經在葉小暑口裡聽說了,他道:“那大小姐呢?”
淮全道:“這個……老爺說女孩子天生不是習武的料,所以隻請人教大小姐歌舞女紅。”
淮全的這一回答大是出乎雨馀涼的預料,為了确認,他追問道:“也就是說,大小姐不會武功?”
淮全道:“嗯,應該是不會。”
雨馀涼道:“應該……?”
淮全雙手抱在胸前,望天道:“畢竟出身在武林掌盟之家,常接觸的都是武林中人,且滄阆派的幾位師父有時來晁府教大少爺武功時,大小姐偶爾也在旁邊看着,所以要說完全不會個一招半式……我也不敢打包票。”
雨馀涼心想淮全還挺嚴謹,而這樣的嚴謹也幫雨馀涼解釋通了一些事,不過要說完全解釋通仍是有些牽強,因為晁蟬能察覺到他,以及毫無聲息地離開,似乎已經超出了“會一招半式”的範疇。
另一個對雨馀涼來說是疑點的地方在于:在柳宅,晁蟬到底有沒有看清他的臉?
雨馀涼躲得很慌忙,他自己覺得自己是跟晁蟬的眼神對上了。但之後在晁府,晁蟬的目光幾次從他身上掃過都沒有任何停留,甚至連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從這個反應來看,是完全不認識他。
雨馀涼道:“大小姐今年多大了?還有行至少爺和……和晁蛉少爺。”在雨馀涼看來,晁蟬大概二十多歲,但沒有姬花青大,至于兩位少爺看上去則要小得多,雨馀涼甚至覺得他們年齡不超過自己。
年齡不是重點,先前雨馀涼問了好些看似不經意實際上非常經意問出的問題,這個問題倒還真是他随口問的。
淮全道:“大小姐二十二,兩位少爺都是十六。”
雨馀涼刁鑽起來:“都是十六?那哪位要大些?”一不留神刁鑽完後,雨馀涼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但他又忍不住想:會不會是因為二少爺不受寵,為了與大少爺這個正兒八經的少爺區分,這才被人不情願地,甚至隻能私下裡被叫做“二少爺”,說不定他比大少爺還要大些?
淮全脾氣實在很好,他實在是個很溫柔良善的人,面對雨馀涼這個剛來晁府的下人,面對這個其他人聽了多半無視掉的問題,他認認真真和和氣氣回答道:“你還真說對了,二少爺比大少爺要早出生一個月。”
雨馀涼:“……”
天呢,看似處處不合理的刁鑽想法竟然是事實!
雨馀涼再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荒誕。
雨馀涼突然有些好奇,他一邊幹活一邊道:“老爺不會武功,家世也并無武學淵源,是怎麼踏入這個武人的領域的?”
八卦就是會讓人停不下來。
淮全道:“方氏夫人,就是之前我跟你說過的……”
“老爺的第一任夫人。”雨馀涼和淮全同時說出這幾個字,淮全點頭,似乎對雨馀涼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感到欣慰,他繼續道:“是出身自滄阆方氏。”
“滄阆方氏?”雨馀涼在水南長大,對水西的武林世家并不很熟悉,不過他好像是曾聽人說起過滄阆方氏。
淮全道:“滄阆方氏,在水西是一個十分古老的武學世家。”
聽他說到這,雨馀涼一下回想起來了。
他曾經在雨休的藏書裡看到過關于滄阆方氏的文字。
一千多年前,在衛懷霆一統水西、水南、水東武林之前,方氏家族就跟随在這位來日的武林盟主左右,在衛懷霆一統江湖的過程中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所以衛懷霆成為三地武林盟主後,方氏家族也極盡煊赫,不僅家族本身十分龐大,還吸納了衆多江湖人士作為門客。
轉折點在數百年前那場衛氏家族内亂,方氏在糾結猶豫許久後選擇了留在水西忠于女盟主。然而方氏之前的搖擺已經讓水西武林盟主大為不悅,那位盟主甚至認為方氏選擇留在水西隻是因為方氏在水西紮根太深,整個家族基業全在水西,舉家遷往水東不僅勞師動衆,這之後在水東的所有勢力重新洗牌,方氏說不定還保不住他們在水西時擁有的地位。
所以方氏留在水西,不是忠于武林盟主,而是為了家族利益。
然而,誰又能說那位盟主的懷疑沒有道理呢?
這之後,武林盟主的疏遠,再加上方氏确實沒有什麼人才出現,所以到聊氏興起聊正赟任掌盟的時代,方氏已經沒落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