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韫雙見狀,蹙眉往旁邊讓了一下,謝聞黎沒打石膏的那隻手于是落了空。
他一臉神傷地眨了眨眼:“學姐不相信我嗎?”
“好好說話。”程韫雙不為所動,直截了當地戳穿他,“真想賣慘,住院第一天你就會來找我。”
而不是等到将事情調查得七七八八後,再以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态放出未加掩飾的餌,明晃晃地暗示她車禍背後另有隐情。
謝聞黎邀功的意圖明顯大于賣慘。
哪怕黎未轉述了他的傷情,程韫雙也依然存了幾分懷疑,因此佯裝看破,出言試探,果然從對方顧左右而言他的異常舉動中窺見了一絲端倪。
謝聞黎失笑:“想瞞過你可真難。”
說着,他擡手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請護工進來幫忙拆下綁在胳膊和腿上的“道具”,一番舉動無疑是默認了程韫雙的說辭。由于摻雜了做戲的成分,石膏打得很松,護工沒費多少工夫便抱着卸下來的石膏碎塊離開了病房。
謝聞黎從床上爬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随後坐到床邊,同她面對面。
“如你所見,我沒有骨折。”他晃了晃腿,繼續說,“不過車子的确翻了,但是側翻,副駕壓在下面,擦傷和軟組織挫傷沒騙你,養了三天差不多就能起來幹活了。”
“我以為你既然派了人跟在程伯易身邊,多少能察覺到一些。”謝聞黎神色幽怨,歎了一口氣,“沒想到我都快痊愈了,你也沒有要來醫院探望我的意思。”
聞言,程韫雙攤了攤手:“程伯易最近一筆流水完全在境外,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
言下之意,謝聞黎的遭遇并不在她意料之中。
程韫雙說的是實話,程氏在海外的勢力遠不如國内,以她先前對程伯易的了解,對方手頭沒多少可支配的現金流,值錢的不動産又都在國内,是以監控的資金方向也以境内入賬和出賬為主。
“所以,你知道他本來想了結的對象是誰嗎?”謝聞黎明知故問,微向前傾身,彎下腰看着她的眼睛。
距離倏爾拉近,他的身影落進程韫雙眼底,無聲誘使她念出某個呼之欲出的名字。
程韫雙往後拉開一段距離,坦然道:“是謝明虞。”
盡管她不清楚程伯易是哪裡來的錯覺,認為在無法直接給她造成傷害的情況下,能夠通過針對謝明虞來迂回地達成這個目的。
“或許在外人看來,你們真的很恩愛呢?”謝聞黎酸溜溜地說,“可惜他連人都沒認清,到頭來隻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雖然程韫雙不太願意再和他扯上什麼關系,但謝聞黎遭遇車禍确實也因她而起,補償在所難免。
“你想要什麼?”程韫雙掀眼望向他。
謝聞黎眉尾一揚:“我要你甩了他。”
他已經預料到程韫雙不會輕易松口,為此早早找好了借口:“程伯易針對的是你的男朋友,而受傷的人是我,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坐實了這個名頭,我也不算白在醫院躺了幾天。”
“況且謝明虞連這種潛在危險都解決不掉,這麼沒用的男人,有什麼資格站在你身邊?”
“程又又,我知道你留下他,是為了應付家裡,順便讓那些人誤以為你不是一點軟肋都沒有。”謝聞黎指了指自己,“我也可以做你的擋箭牌,謝明虞能為你做的,我能比他做得更好更多。”
“甚至他無法為你辦到的,我也可以一一為你實現。”
話音剛落,程韫雙像是終于起了興趣,目光平靜而帶着一絲探究地直視着那雙濃如墨色的眼瞳。
“比如?”
“比如幫你扳倒程伯易。”謝聞黎擺出手裡的籌碼,循循善誘道,“我和謝明虞不一樣,他顧頭不顧尾,隻能管得住國外的生意,通海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裡斯是謝聞黎進入内地市場的一塊跳闆,加上他在歐洲和北美的幾家分公司,足以搭建起一套較為完備的調查體系。
如果想要将程伯易斬草除根,謝聞黎送來的那份資料有很大概率會成為證據鍊末端的最後一塊拼圖,可程韫雙一旦采用這些報告,勢必要欠下謝聞黎的人情。
長此以往,很難不搭上他的關系,到時再想割席,恐怕不算容易。
程韫雙輕眯起眼,淡聲問:“你的條件,隻是我和他分手?”
當然不止于此,但謝聞黎清楚不能操之過急,權衡一番,打定主意要先攪黃了這段戀情。
他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拒絕。”程韫雙勾唇,給出了一個與他預期截然相反的答案。
謝聞黎訝然,不由瞪圓了雙眼:“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程韫雙不打算解釋原因。
很明顯,謝聞黎想要的并不隻是表面上的一層關系這麼簡單,方才片刻的遲疑已然暴露出他的野心,倘若程韫雙在今天向他做出暫時的讓步,日後即使是私交也難以完全和交易撇清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