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軍營,武威中郎将賀齊,以茶代酒,為陸校尉踐行,“伯言,真不再等幾日?此次平叛,乃是大功!潘賊餘黨隻是個開始,後續尚有兩萬山越可讨伐,你明日一走,就付之東流了。”
陸議滿飲茶水,以示回禮,“此次平叛,全賴賀将軍操勞,伯言不過是略盡綿力。如今,潘賊餘黨已除,我自是該回建業。若将軍不棄,待賊寇盡滅後,上表,幫我讨個校尉封号,可好?”
賀齊沉思,若再等上兩月月,依此次戰功,晉升将軍有望,怎會隻是區區封号?難道——“伯言,你歸心似箭,可是建業陸氏出了事?凡需我盡力之處,大可直言。”
“無事。”
“真的?”
此前,陸議不知賀齊如此将才。是以,他深以為平定豫章,尚需時日,這才允諾璨璨兩月之期。如今,大事成已,自是歸去心切,“若說有事,倒真有一事!”
“何事?”
他喜上眉梢,神采飛揚,“喜事。”
“喜事?”
“實不相瞞,我趕去提親。屆時,若公苗得閑,還請來喝喜酒。”
賀齊驚愕不已,不敢置信,直到同伯言對望,看見那雙深情無比的雙眸,那張喜氣洋洋的面龐,再不複平日的嚴肅拘謹,方才确信此事為真,不再猶疑。
但,他越發哭笑不得,“伯言,我從未想過,你竟是這樣的的人。”
“怎樣?”
賀齊頗為遺憾,歎息不已,“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陸議一笑,眉目舒朗,神情燦爛,“公苗,這世上英雄無數,豪傑亦無數,無需再多我陸伯言。”
賀齊搖頭歎息:伯言呀,屈才了!雖是如此想,但他還是抱拳祝福,“既如此,本将便祝陸校尉與尊夫人,締結良緣,恩愛白頭,兒女繞膝,歡娛一生。”
奈何,好景不長。
不過子夜時分,正收拾行囊的陸議便收到士兵報信,“陸校尉,營外有人找。他自稱是您族侄,陸凱陸敬風。”
陸議眼皮一跳,心急如焚,快步而出,對着來人道,“敬風,所謂何事?可是…璨璨…?”
漆黑的夜色,火把映着陸凱嘻嘻一笑的面龐,“是她,她太想你了!竟千叮咛萬囑咐,讓我親自送信物于你。”
陸議松了一口氣。
兩人走回營帳,陸凱取下背上包裹,掏出一隻盒子,“五日前,她來府上,讓我親手将此物交給你,又說若是府上事務繁忙,晚些時日也無妨,但切忌不可假托他人之手。”
陸議心下一沉,有了不詳的預感:依璨璨脾性,仗着兩位橋夫人關系,步夫人又是那般好說話,她若想送我東西,自可親來豫章,何以至此?
他接過猶如千斤重的盒子,走到燭火下,拆了開來,眼前一驚,心下驟然絕望。
陸凱驚訝,“怎會如此?”
陸議血液奔騰,四肢顫抖,死死盯着盒子,那枚他親手送出的家主令、那塊曾日夜相随三十載的老虎玉佩,共同訴說着送禮人的無情,“…璨璨…”
他撿起玉佩和家主令,又看見了那根他親自求來,親手纏繞她腕間的紅線,而另一根還纏繞在自己手腕上,“…璨璨…,你這是何意?”
他仍是不敢相信,捏着三件信物,猶如五雷轟頂,又似萬箭穿心。
他失魂落魄,聲聲呢喃,字字痛心,眼前浮現着兩人相識相許的一幕幕,“…發生了何事?你說過的,你會在建業等我……不,不,不…。”
他驚醒,仔細回憶着重回建業的時光,“…你沒有說過,都是我在說,全是我在說,你沒有應允過…。”
陸凱眼尖,“家主,底下有封信。”
陸議擡眸看去,隻見毫無章法的四字——伯言親啟。
他想知道發生何事,卻又怕發生失控之事……
一炷香後,他撕開了封紙,取出了信件,隻見,字字驚心,聲聲絕望。
「伯言:
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善詩文,且文藻不佳。
故今日之事,不知如何說起,更不知如何解釋,如有不善之處,還請海涵,勿怪。
日後,無論發生何事,請你相信,我待你的心意為真,我是真心喜歡你、傾慕你,數不清的時辰,我都在幻想,若能夠與你喜結連理,白頭偕□□賞炊煙千裡,就好啦。
但世事無常,月有圓缺,無法盡如人意族中長輩,已為我訂下婚約,擇日訂親完婚。你我之間,情深緣淺,自别時,便再無相會之期。
望君珍重,諸事順遂,一生安好。
阿花敬上 」
須臾之間,滄海桑田。
陸議隻覺得眼前天昏地暗,胸口憋悶至極,心髒似要跳了出來,“…敬風,回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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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道吉日,建業孫府。
孫權忙着為即将訂親的小侄女梳妝打扮。
期間,雖不斷在府庫中挑着首飾,卻不忘塞給步夫人兩對翡翠小耳墜。
他看着鏡子中的傾城容顔,又看着左手裡的象牙發钗,右手裡的黃金步搖,“阿花,黃金俗氣,還是象牙好些,對不?”
阿花毫無波瀾,未置一語。
孫權一時尴尬。
好在,吵鬧的大虎,打破了這可怕的寂靜,“爹爹,我的呢?!阿姐有好多,娘親有一些,大虎什麼都沒有!”
他取下腰間的青玉佩,放在大虎掌心,“喏,去玩吧!今日,是你阿姐訂親的好日子,不可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