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扉間意識到,如若不是親爹牌位提醒,自己怕是要被親哥忽悠瘸了。
流水貼着門窗一股一股地往下淌,雨珠砸碎在室外的遊廊。
死一般的寂靜席卷了兄弟二人之間。
千手柱間穩如老狗地起身,将老爹的牌位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神龛裡,而後耷拉着腦袋滾回來繼續跪着。
千手扉間:“……”
——造孽啊!!
……
繼“超級危險的不穩定因素”和“超級大禍害”後,千手扉間又在心裡給宇智波神奈打上了“紅顔禍水”的标簽。
惹毛親弟的後果就是千手柱間未來一個月的假期香消玉殒,取而代之的是被囚禁在辦公桌後面的痛苦生活。
反倒是宇智波神奈過了一個月的平靜日子,每天上下班按時打卡,宇智波斑不在家的時候,看看話本,幫家裡的紅毛短腿狐狸梳毛毛,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術式交給九喇嘛,日子過得忙忙碌碌卻又平淡無奇,時間總是在人疏忽起來的時候逃得飛快。
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時間正式步入夏季。
濃綠的枝桠撐開巨大的傘冠,蟬鳴在傘冠下的陰影中嘶鳴。
檐下吹來一陣清風,吹散聚集起來的燥熱,攤開的書頁嘩啦啦地翻騰起來。
那縷烏黑的發絲垂下來的時候,掃在了臉上,柔軟細膩的觸感宛若上好的絲綢。
擋在臉上的書被拿走了,明亮的日光落在了薄薄的眼睑上,宇智波神奈睜開眼睛,一身狩衣的大陰陽師坐在遊廊邊上,手裡還掐着書脊,書頁倒扣着貼在他的大腿上。
宇智波神奈打了個哈欠,揪着遊廊打了個滾,伸展四肢,伸直了腰闆,像極了伸懶腰的貓咪。
貓在地闆上滾了一圈,坐了起來,一縷發梢打着卷兒滑落下來,她又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開口,“你又來啦。”
“你的頭發長長了很多。”麻倉葉王說。
宇智波神奈趴在蒲團上,晃着腳丫子,嗯嗯地點頭。
麻倉葉王看了一眼蜿蜒在地的白發,伸手,将那些頭發一縷一縷地撿起來,放在手心裡,最後編成了一條魚骨辮,末了在靠近發尾的地方用紅色的綢帶固定好。
在半空中晃來晃去的腳丫子突然停住了,宇智波神奈突然擡起頭來,單手撐着蒲團翻身坐起,兩手攤開對着麻倉葉王,蒼藍色的貓兒眼亮晶晶的。
“伴手禮!”宇智波神奈說。
到别人家串門怎麼能不帶伴手禮呢?
麻倉葉王聞言,往寬松的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了一個非常眼熟的紙袋子,那是喜久水庵的喜久福。
宇智波神奈舉着剛到手的貓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什麼絕世珍寶。
大陰陽師保持着曲起一條腿的坐姿,長長的衣擺鋪在了地上,寬松的衣袖裡露出了朱紅色的布料。
宇智波神奈在他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熏香不僅是過去保持環境衛生的途徑,也是彰顯身份的方式,香料越是昂貴,越是能顯示出那人尊貴的身份和地位,平安時代的公卿與貴族非常熱衷于熏香,每次進宮都要被宮殿裡濃烈的熏香熏得暈頭轉向,差點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香料熏死的六眼。
這一個一個從她身邊路過的貴族都帶着刺鼻的熏香氣味,第一次進宮沒經驗,一路把她折磨得夠嗆,麻倉葉王身上的味道淡雅溫和,感覺像極了春日滑入山間裡的山櫻。
踏出宮殿的那一刻,她直接把腦袋埋進了麻倉葉王的袖子裡,瘋狂用他身上的味道洗鼻子。
宇智波神奈把剛到手的貓糧放到了一邊,熟門熟路地把鬧到往麻倉葉王的袖子裡埋。
“還是熟悉的味道。”
她像是隻鑽進他衣袖裡的貓兒,悶悶的聲音在漾開的鈴響裡響了起來。
麻倉葉王用另外一隻空出來的手摸了摸他她的頭發。
宇智波神奈把沒看完的話本子從麻倉葉王手裡拿了回來,轉身又躺了回去,還順手從旁邊的紙袋子裡掏出一個喜久福。
“木葉今天很熱鬧。”麻倉葉王說。
“因為夏天到了。”
夏日祭也跟着到了。
宇智波神奈叼着喜久福,胸前墊着蒲團,雙手伸直了,手裡捏着話本子。
“天氣也很好。”麻倉葉王托着腮,笑眯眯地開口,“要一起出去逛街嗎?”
宇智波神奈捏着話本子的手一頓,從話本子裡擡起頭來,貓兒似的眼睛眨巴眨巴。
“好呀。”
宇智波神奈從地闆上爬起來光||裸的腳丫踩在地闆上,拽起麻倉葉王的手就往裡跑。
沒過多久,玄關處傳來拉門和關門的聲音,臨走前,對方還不忘留下來一句“九喇嘛,看好家”。
蒼翠的枝桠搖曳起落,斑駁的陰影落了一地,紅毛短腿狐狸們聚集在沒有開花的樹蔭底下,團吧成一個個毛絨絨的球。
被留在和室裡的狐狸沉迷話本子,穩如泰山,絲毫不打算挪窩。
在家裡宅了半個月,狐狸壓根就沒有出門的打算。
宇智波神奈簡單往腳上套了雙木屐,就走出了家門。
街道的屋頂上長長的繩索,小一号的燈籠被挂在了上面,活似結在一根藤上的葫蘆。
這不是麻倉葉王第一次在木葉裡溜達,次數多了,他顯然已經對木葉的街道布局爛熟于心。
視線越過來來往往的人群,從店鋪門口擦過,最後落在了那家生意不太景氣的書鋪門口,無聊得快要長出蘑菇來的老闆照舊翹着二郎腿摳腳丫子,本能感覺到店鋪外的視線後,情不自禁地放下了腳。
回過神來,往店門口一看,街道還是來來往往的街道,一切照舊。
“想要小金魚嗎?”
麻倉葉王在一家金魚撈前蹲了下來,長長的衣擺堆疊在了腳下。
宇智波神奈跟着他蹲了下來,盯那些着在水裡轉來轉去的紅金魚。
老闆見狀,麻溜地抵上兩個薄薄的網兜。
“想要哪隻?”
麻倉葉王捏着手裡的網兜,笑眯眯地開口。
流水順着水管,一鼓一鼓地注入水池裡,在清水裡搖曳的魚尾,像極了大片大片盛開的花。
“要那隻。”
宇智波神奈指了指個頭最大的那隻金魚。
兜網沒入清水,那隻個頭最大的金魚被套在了網兜裡,轉手被丢進了碗裡。
突然被人從水池丢進碗裡的金魚撲棱起了紅紗似的魚鳍,又搖了搖大麗花似的尾巴,顯得有些慌張。
麻倉葉王順手把老闆攤面上的一個玻璃魚缸買了下來,老闆把金魚裝進去的時候,還像模像樣地往裡面放了兩根水草。
麻倉葉王一手端着裝着金魚的玻璃缸子,一手拎着塞滿點心的紙袋子,宇智波神奈捏着他的衣袖走在前頭。
街道穿過宇智波族地,筆直地向前,他們從族地内走到族地外,最後又走了回來。
街道的盡頭是矗立在層層台階上的鮮紅鳥居,古老的屋檐沉默地站在鳥居後面。
麻倉葉王停在了鳥居前。
“要進去看看嗎?”宇智波神奈問。
“好啊。”
神笑眯眯地進了供奉宇智波一族氏神的神社,寬松的衣擺随着動作起落。
宇智波神奈看着對方背影,覺得瞧見了一隻甩着大尾巴走進神社的大狐狸。
兩個人在拜殿門前掏出了兩枚銅錢,非常配合地丢進功德箱裡,雙手合十拍掌祈禱,臨走前還象征性地求了個簽。
“我今晚上會不會夢到宇智波一族的祖先?”走出神社的時候,麻倉葉王朝宇智波神奈眨了眨眼睛。
宇智波神奈在腦海裡回憶了一下宇智波一族的祖先的面孔,整就一個脫水橘子皮老頭兒。
“你還是别夢到他了。”宇智波神奈一本正經地對麻倉葉王說,“他沒你好看。”
——還是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臭老頭。
麻倉葉王笑而不語。
夏日祭準備的如火如荼,時間越是接近夜晚,街道越是熱鬧,傍晚的時候,麻倉葉王把宇智波神奈送回了家門口。
隔開宇智波大宅和外界的憑欄前站着的青年發梢支棱,目光看向街道的另一端。
宇智波神奈一路小跑過去,撲到了宇智波斑身上。
宇智波斑掐着小姑娘的腰肢把人抱了起來,目光轉頭對上了麻倉葉王的視線。
“我聽說你們家爛橘子想要給奈奈安排親事?”麻倉葉王笑眯眯地開口。
“事情已經解決掉了。”宇智波斑說,“沒人能讓她做不喜歡的事情。”
“欸——”
麻倉葉王的眼睛彎成了兩道圓潤的月牙兒,“控制欲很強呢。”
“無所謂。”宇智波斑擡了擡下颌,“隻要奈奈想,我們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聽起來不錯。”麻倉葉王笑容不變,“我串門的時候會方便許多。”
辛辛苦苦養大的貓莫名其妙進了别人家,光是聽聽就覺得不舒服極了。
——還是現在這樣的好。
宇智波神奈趴在她伯父的肩膀上,看看宇智波斑又看看麻倉葉王,兩個人的意見在這種地方居然詭異地達成一緻。
流動的火焰被抛向天空,嘭地一聲在漆黑的夜幕裡炸開鮮豔的花火。
宇智波神奈趴在宇智波斑肩膀上,眯着眼睛看着連翻炸開煙火的天空,像是被打翻了調色盤的布料,格外絢麗耀眼。
——夏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