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吃得太香,千手柱間覺得有些饞了。
可死人已經不需要進食了。
“勉強可以。”
小姑娘伸出舌頭舔掉了指尖上沾染的糖霜,慢條斯理的模樣活似隻矜貴的貓咪。
千手柱間越看越覺得這孩子很神奇。
飛鳥振翅掠過無垠的穹野,抛下清脆的啼鳴,被風拉扯的床帶抖出一陣呼啦呼啦的聲音。
“稍微聽扉間說了一點你的事情。”千手柱間輕聲開口。
宇智波神奈擡起眉梢,蒼藍色的眼睛剔透明麗,像極了昂貴的貓眼石。
“很意外,你和扉間的關系……意外地很好。”千手柱間雙手搭在欄杆上,輕聲開口,“泉奈和扉間比我想象中的相處得要融洽。”
“這話你得和扉間說。”
宇智波神奈約莫能想象到聽了這句話的千手扉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來。
“謝謝你解開了斑的心結。”千手柱間輕聲開口,“那原本是我這個朋友應該要做的事情。”
宇智波神奈進食的動作詭異地停頓住了,手裡的大福突然不香了。
千手柱間眼瞧着這人把大福放回了盒子裡,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千手柱間:“……”
“你不要想,那是我一個人的伯父。”
那雙蒼藍色的貓眼睛被瞪得圓溜。
“為什麼你會選擇斑呢?”
千手柱間在宇智波神奈犀利的目光中,頂着巨大的壓力開口。
“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而已。”宇智波神奈收回了視線,“所有的人和事情都水到渠成,意外疊加在一起就成了必然。”
“我會選擇這個靈魂,也是必然。”宇智波神奈合上大福的蓋子,曲起一條腿踩在金屬的欄杆上,托着腮,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大半個木葉都被攘括在視野之中,“況且,他的靈魂本身就非常吸引人。”
有些事情不用說得太明白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千手柱間想了想,看着宇智波神奈,突然笑了起來,“這麼說來,斑很像一株貓薄荷。”
親眼見證「宇智波斑」的死亡,對宇智波神奈來說好像并沒有産生負面影響,她依舊如此,心中不生污濁。
“況且這是我第一次這樣送走一個靈魂嘛。”宇智波神奈叼着嘴裡的大福。
“我并不排斥死亡。”宇智波神奈伸出舌頭舔掉了唇角的糖霜,面不改色地開口,“死亡隻是肉||體的消亡,對于靈魂來說,是新輪回的開始。”
“隻要靈魂還有共鳴,就會在流逝的時間裡重新遇見。”
親手釋放的術,親手解開,這次的死亡來得非常安靜,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人類對自身難以接受的死亡避之不及,長久以來的恐懼已經讓人類忘記了,死亡也是要被尊重的事情。
對于自然來說,死亡不過是生命又一輪的輪回,渺小得宛若漫山遍野的水田中的一粒谷子。
生于泥土,歸于泥土,長于大地,人的一生從出生開始,以死亡終結,這才算是完整地走完了一生。
死亡有時候,其實并不是一件難過的事情,總有一天,相識過的靈魂會在輪回中重新相見。
“隻是「下次再見」而已。”
離别隻是下一次相遇的開始,既然如此便沒有什麼好悲傷的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為死者誦經。
即便是過往有一世在寺廟裡長大,她對佛祖也稱不上是信任,會念誦超度亡靈的經文,純屬是因為這次的亡者是「宇智波斑」。
“不知道會不會把人送到佛祖黑名單上去。”宇智波神奈磨了磨牙。
“斑不會在意這個的。”千手柱間笑笑,“即使真到了那個程度,佛祖也會被揍的吧。”
宇智波斑不信神佛,他很強大,一生都在貫徹自己的強大。
天台的鐵門嘎吱一聲被拉開,貓薄荷本人找到了天台,看到千手柱間的那一刻擡了擡眉梢。
“是柱間啊。”
斑打了個招呼過後,把自己的貓從欄杆上抱了下來。
“有什麼事情嗎?”斑開口。
“隻是想來看看,改變了「我們」結局的孩子。”千手柱間溫和地開口。
“既然看過了,貓……人我帶走了。”斑闆着一張臉。
“……總覺得斑對我有意見呢。”千手柱間圈圈眼懵逼。
“……你說呢?”斑的目光幽幽看過去。
過去宇智波神奈對賭博這件事情興緻平平,直到這輩子遇到了千手柱間這個賭棍,在那之後就染上了賭博的惡習,開始頻頻出入各大賭場。
回想起過往追殺千手柱間的曆史,斑的拳頭登時就硬了。
事實證明,無論哪個世界的千手柱間都有好賭的毛病。
他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這家夥在賭場門口摩拳擦掌,最後被趕過來的二代目火影強行拖走。
宇智波神奈趴在斑的肩頭,笑得眉眼彎彎,黑色鏡片後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鑲嵌了稀碎的金子。
她好像真的是一隻貓。
斑抱着他的貓離開了天台,千手柱間一個人被留在了原地。
郁郁蔥蔥的森林在風中抖動樹冠,清脆的窸窸窣窣聲彌漫在耳畔。
“大哥。”門後面的人輕聲開口,“我們該回去了。”
至于回哪裡,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們是舊時代的遺物,理應當回到時間的長河裡。
這個年代差不多已經沒有同相識的人,熟人一個接一個被葬送在時間流逝的長河裡,現在的他們生活在寥寥無幾筆的史書記載裡,存在于某些加密的記錄中,變成了和童話差不多的東西。
如今不過是憑借着生前的不甘心和怨怼,借由他人的力量重新返回人世,他們本應該長眠在泥土之中。
現在不過是把錯誤的指針重新撥正,讓所有的事情都回歸到正軌。
千手柱間擡起頭來,輕聲開口,“如果我們彼此多給對方一點信任,結果會不會比這好。”
“沒有如果,大哥。”二代目火影輕聲開口。
“是啊。”千手柱間笑了笑,“那孩子僅此一個。”
“現在的他們,已經比那時候的我們做出了更好的選擇。”
千手柱間垂眼,這個視角恰好能看到對面樓,光亮的玻璃清楚映出父子兩個人金色的頭發來。
……
月上枝梢頭,銀白色的月光順着帳篷的縫隙滲了進來,影子被整整齊齊地裁剪開。
浮動的月光仿佛漂浮在半空的銀紗,柔軟得不可思議。
柔軟的布料摩挲着,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在寂靜的夜晚裡格外響亮。
趴在窩裡的九喇嘛擡了擡眼皮,打了個哈欠後又趴了回去,權當啥也沒看見。
毛絨的白色腦袋從被褥的縫隙裡鑽了出來,那雙蒼藍色的眼眸眨巴兩下,貓一樣的生物掀開被子,從被窩裡鑽了出來,以偷雞般的謹慎,摸狗般的輕巧,狗狗碎碎地摸到了帳篷另一個被窩裡。
宇智波神奈小心翼翼地掀開被褥的一角,蹑手蹑腳地揭開窄小的縫隙,蠢蠢欲動想要鑽進去的時候,原本背對着她的人突然翻了個身。
閉合的眼皮猝不及防地掀開,烏黑的眼眸看過來的時候,仿佛墜入不見底的深潭。
“我睡不着。”宇智波神奈委屈巴巴地捏着手裡的被角。
那雙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老半晌,而後無奈地掀開了被角。
宇智波神奈想都沒想,逮着空隙鑽了進去。
斑給宇智波神奈壓好被角,側身躺在被窩裡,一隻手臂從被窩裡抽出來,屈起墊在腦袋下當枕頭。
“那家夥跟你說什麼了?”斑輕輕摸摸小姑娘鬓角的碎發,把亂糟糟的發絲一點一點地别到耳後。
“什麼也沒說,什麼都說了。”
貓的半張臉埋在枕頭柔軟蓬松的布料裡,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
對方是個會習慣性壓抑自身情感的人,自然不會過于簡單地将内心的想法袒露出來。
況且,宇智波神奈與他本就是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這次的相交實屬是個美麗的意外,既然如此,那些多餘的事情不做也罷,袒露心扉當然沒有必要。
這隻是一場鏡花水月,真正的月亮在雲端之上,在人類無法觸碰到的地方,倒影在池水中的隻是虛幻的倒影。
話倒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心倒是什麼都告訴她了。
——我很高興在最後的時間裡,能和你相遇。
“既然如此,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細膩的眼簾輕輕垂下,像是兩隻翅膀柔軟的蝴蝶。
“「我」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命運如此,那便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斑輕聲開口,“況且,那家夥……很喜歡你。”
宇智波神奈瞌上了眼皮,嘴裡嘟囔起來,“我當然知道。”
——她可是伯父最喜歡的小貓咪。
縮在被褥裡的貓動了兩下,給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半個腦袋埋進了被褥間,哼哼兩聲就沒有了聲音。
斑垂下眼簾,目光停頓在小姑娘軟乎乎的臉龐上停頓了半晌,而後抽出墊在腦袋下的胳膊塞進了被子裡。
他瞌上眼皮,聽着小姑娘淺淺的呼吸聲,意識逐漸被困頓的睡意淹沒。
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之後,耳畔又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斑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縮在被子另一頭的貓翻了個身,被子滑到了腰際,大半截子白皙的腰肢直接暴露在空氣裡。
斑面無表情地把被子給她掖好了,壓嚴實過後,坐起身來,視線對上另外一雙眼睛。
“……大晚上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就是想找你……喝酒?”狗狗碎碎摸進帳篷裡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視線忍不住往被子的另一頭飄,“我沒想到你們感情這麼好。”
感情好到居然可以睡一個被窩。
斑目光幽幽地看着這厮,就差把‘你一個死人喝什麼酒’這句話寫在眼睛裡。
千手柱間無辜地晃了晃手裡的酒壇子。
斑掀了掀嘴唇,半點不為所動。
姑且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斑對「千手柱間」的臭毛病再熟悉不過,好奇心重,沒有邊界感,典型的多動症晚期沒藥醫。
“出去喝。”
區區一壇酒。
斑披上外衣,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千手柱間順手跟了上去,隔開帳篷與外界的門簾堪堪落下的時候,被窩裡的人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像是漫無目的一樣,沿着村子的邊緣,一路走到了火影岩的位置,這個方向恰好能把整個村子都收在眼底。
他們坐在火影岩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始聊天。
“扉間和泉奈還是不對頭嗎?”
“他們什麼時候和諧相處過。”斑擡了擡眉梢。
“那就是相處得不錯了。”
斑一陣無語,一時間搞不清楚他是從哪裡得出來的結論。
沙沙的風聲帶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夜蟲嘶鳴,亘古不變的月光從雲端潑下。
“水戶和「我」還有一個兒子?”
“天賦姑且算是不錯,繼承了你的木遁。”宇智波斑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的經絡被奈奈用構築術式更改過。”
“嚯?”
“原本在扉間的結論裡,那孩子雖然繼承了你的木遁,經絡卻不足以承擔過量的查克拉,程度有限。”斑輕聲開口,“被奈奈用構築術式改變過的經絡足以讓他施展出像樣的木遁忍術,倒也不算辱沒你的名聲。”
“哦——”千手柱間睜大了眼睛,十足像個好奇寶寶,“不錯嘛。”
“你呢?”千手柱間又問道。
“我很好。”斑捏着手中的酒杯。
千手柱間看着眼前和青年時期的摯友一般無二卻既然不同的人,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來,“那真是太好了。”
涼風掀開披在肩頭的外衣衣袖,斑捏着酒杯的手一頓。
兩個人默契十足地回頭,恰好看到了把那一雙貓眼睛瞪得圓溜的小姑娘,白皙的腳丫赤||裸着踩進了泥沙裡,竟是連鞋子都忘了穿。
斑:“……”
千手柱間:“……”
“偷腥貓。”宇智波神奈瞪眼。
“欸?”千手柱間大為震驚,指了指自己,“我嗎?居然是我嗎?”
偷腥貓居然是我自己。
“我跟你拼了。”
宇智波雞掰貓瞪着六眼向忍者之神發起了進攻。
斑:“……”
出門打擊外面野貓的小貓咪最後被斑抱了回去,臨走之前還趴在斑的肩頭上對着千手柱間龇牙咧嘴,一度讓忍者之神懷疑自己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