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說清楚,到死還在刀劍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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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風被太陽燙得暖融,湧入和室的風都帶着一股子醉人的微醺。
陶瓷的茶碗被湧出的水霧氤氲得潮濕,碗中茶水潋滟柔軟的水光。
上湧的水汽将眼前人的面孔氤氲的朦胧柔軟,宛若籠罩上了一層柔軟的紗。
對方就坐在對面,烏黑流麗的長發順着帽檐垂落到胸前潔白的衣料,像是堆着霜雪的青松,舉止風雅宛若從古老的畫卷裡走出來的公卿貴族。
漩渦鳴人不懂,漩渦鳴人大為震撼。
于是他悄咪咪地湊到桌子底下的九喇嘛耳邊,“九喇嘛,那真的是奈奈的爸爸嗎?”
狐狸毛絨絨的耳朵抖了抖,擡了擡眼皮,“不是。”
交疊在下颌的前肢動了動,狐狸調整出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那是她的老師,麻倉葉王。”
“那為什麼……?”漩渦鳴人圈圈眼懵逼。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九喇嘛哼了一聲,“而且通靈王腦子裡想的什麼東西,我怎麼會知道。”
他隻是個狐狸,弄不清人類腦子裡的彎彎繞繞。
漩渦鳴人:“……”
雖然他是個人類,但他也弄不清人類腦子的彎彎繞繞。
好複雜哦。
“老師……嗎?”
漩渦鳴人想了想他人過中年的帶隊上忍,又想了想人過半百還喜歡偷窺女澡堂子的自來也,又看了看外貌年輕的大陰陽師。
對方的眉眼溫潤,仿佛霜月浮動的池水,五官秀麗,看着比旗木卡卡西還要年輕得多,言談舉止,衣着打扮,更像他曾經見過的貴族,并不像忍者,很難想象,他是宇智波神奈的老師。
似乎是看穿了漩渦鳴人腦子裡在想什麼,對方那雙烏黑的眼眸直接看過來,唇角上揚。
漩渦鳴人:“……”
被看穿了哇。
不過這個人看起來好溫柔,比卡卡西老師還要溫柔。
桌子底下的九喇嘛又哼了一聲,九條紅豔豔的大尾巴啪的一聲甩到漩渦鳴人的大腿上,還使了點力氣,甩得漩渦鳴人大腿一陣麻麻的疼。
“人不可貌相。”瑪瑙似的紅眼睛盯着漩渦鳴人,狐狸的語氣幽幽,“如果你把他當成你所見過的貴族,那可要讓你失望了。”
這家夥可是曾經差點毀滅全人類的通靈王。
歹竹出不了好筍,宇智波神奈是被他教導出來的,徒弟是這個德行,師父當然好不到哪裡去。
“……完全不懂。”漩渦鳴人一臉懵逼。
“你就是漩渦鳴人君吧。”
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找自己搭話的漩渦鳴人猛地擡起頭來,“嗨依,我是漩渦鳴人。”
“你在我們哪兒很有名。”大陰陽師意味深長地開口,烏黑的眼睛宛若夜晚浸滿群星的湖水。
“欸,是、是嗎?”
頭一次有人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同自己說話,漩渦鳴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
“當然。”麻倉葉王彎了彎眼睛。
漩渦鳴人更不好意思了。
“白癡。”被關在身體深處的狐狸哼出聲來。
漩渦鳴人的動作停頓。
“那家夥……不像人類。”
狐狸的聲音和蕩漾的水聲一同湧入大腦,泛起幽幽的涼意。
麻倉葉王端起桌面上的茶碗,柔軟的水霧襲上眼簾,秀氣的眉眼仿佛籠罩上了一層霧紗。
“我的确不算是人類了。”
猝不及防響起的聲音,仿佛在回應漩渦鳴人體内的九喇嘛的話似的。
漩渦鳴人的表情凝固在了臉龐上。
“别緊張。”麻倉葉王放下茶杯,輕輕笑出聲來,“我現在的确算不上是人類,但我曾經是。”
雞皮疙瘩的感覺從腳底闆竄上了天靈蓋,漩渦鳴人的舌頭打起了結,“那大哥哥是……”
“如果解釋清楚,以你的智商也很難理解。”大陰陽師的眉眼帶笑,連嗓音也是浸泡過泉水一般的溫潤,“用你可以理解的說法,算是……幽靈吧。”
漩渦鳴人:“……”
救命,青天白日的,有人說自己是個幽靈。
“肉||體是容器,靈魂就是驅動容器的存在。”麻倉葉王耐心地給他解釋,“就像電和電器一樣。”
“我已經死了一千年了。”大陰陽師笑眯眯地說。
漩渦鳴人:“……”
救、救命。
再次說明一下,漩渦鳴人此人……非常怕鬼。
非常怕鬼的漩渦鳴人直接抓住了坐在他旁邊的宇智波佐助的衣服,手指發白,手臂抽搐個沒完,活似帕金森。
宇智波佐助:“……”
“那麼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裡?”宇智波佐助聲音冷冷地開口,“如果真像你所說的,你是個亡者,那麼為什麼現在的你看起來更像個活人。”
少年的嗓音清冷,宛若臘月的冬雪,烏黑的眼睛仿佛不曾起伏的黑色潭水。
“術式構型做出來的身體。”麻倉葉王并沒有生氣,而是笑眯眯地回答,“因為我和其他幽靈有點不一樣嘛,我很強。”
“況且,活着的時候,生與死對于我來說,本就不是過于泾渭分明的東西。”
話一落音,有人就往他嘴裡塞了一塊栗子糕。
“一千歲的老頭了,不要吓唬小孩子。”宇智波神奈虎着一張臉,端着堆滿點心的盤子。
麻倉葉王捏住半塊沒被塞進嘴裡的栗子糕,張嘴咬掉了半塊,“這不是在偉大精神裡待久了,無聊嘛。”
“除了我的十祭司,也沒有其他人能陪我說話。”通靈王捏着半塊沒吃掉的點心,表情還帶上了點憂傷,“那些家夥連講個笑話都不會。”
“還不是因為你有前科。”宇智波神奈端着碟子,半點都沒同情這個為老不尊的神。
“這孩子倒是和你父親長得很像。”
話一落音,麻倉葉王的視線和話題也跟着落到宇智波佐助身上。
“但他身體裡有和斑相同的東西。”麻倉葉王将剩下的半塊點心丢進了嘴巴裡,腮幫子随着咀嚼的動作一鼓一鼓的。
“他不是阿爸,更不是伯父。”宇智波神奈說。
“嗨依嗨依。”麻倉葉王摸摸小家夥的柔軟的發頂,從善如流地開始給雞掰貓順毛毛,“不要生氣嘛。”
“我才沒有生氣。”
宇智波神奈一巴掌拍開在她腦袋上胡來的安祿山之爪。
……
于是暫時居住在花街裡的人有多了一個,對方确認是宇智波神奈的老師,但卻意圖篡宇智波神奈親爹的位,簡直明顯到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程度。
和宇智波神奈扯上關系的都是奇怪的家夥。
這是宇智波佐助内心的想法。
麻倉葉王似乎在花街待上瘾了。
白天還會抽出時間去溜達,時不時從東邊的點心鋪子,給宇智波神奈帶回來一袋子三色團子和大福,時不時跑到西邊的吳服物給宇智波神奈買新衣服,晚上就和宇智波神奈下棋,偶爾會說上一些别人聽不懂的話題,畫一些看不懂的符咒。
麻倉葉王長得好看,屬于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會被女性偏愛的類型,性格在男性之中也是鮮少的好脾氣,受到母親麻之葉的影響,對待尋常女性也是相當的有耐心。
過去他們居住在平安京的麻倉府邸的那幾年,每年的踏歌會都得收到不少公卿貴族家的小姐贈與的和歌。
花街裡的小姐姐很喜歡他,所以聽說他有女兒的時候,都傷心得不得了。
漩渦鳴人曾經看過他倚在窗台,手裡端着酒杯,俯視璀璨擁擠的街頭。
被燙過的酒水光是聞着就讓人産生出溫暖的醉意,青年寬松的衣袖自上而下垂落到榻榻米上,衣縫裡露出鮮紅的朱衣。
綴挂在屋檐下的提燈夜晚映照得溫暖透亮,青年的眼底卻透着淡淡的疏離,無形地将自身和喧嚣浮華的世界分割開來。
“我想問你一點事情。”漩渦鳴人說道。
麻倉葉王把手裡的酒杯放回漆紅的矮桌上,稍微坐直了一點身子,烏黑的眼睛也跟着看過來。
明明對方的眉眼總是帶笑,但給予人的壓迫感卻勝過漩渦鳴人過去所見的任何人。
“你說你是幽靈吧。”漩渦鳴人硬着頭皮開口。
“你想問我有沒有見過一個叫做宇智波鼬的幽靈?”麻倉葉王托着腮,寬松的袖口順着重力滑下,露出一截子白皙的胳膊,“前不久,他死了。”
“沒見過。”麻倉葉王說。
“這樣啊……”漩渦鳴人眼底的希翼暗淡下來。
“不過可以試試找找看。”麻倉葉王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真的嗎?”
蔚藍色的眼睛亮了起來,融融的燈火也跟着落入眼底,仿佛漆黑野原亮起的篝火。
“當然。”麻倉葉王彎了彎眼睛,笑起來的樣子莫名讓人覺得像宇智波神奈,看得漩渦鳴人有些恍惚。
“你的靈魂很幹淨。”漩渦鳴人聽到對方說。
麻倉葉王耐心地回答他,“我要點東西。”
“你需要什麼?”
“紙和筆,還有墨。”
“你等一下。”
漩渦鳴人轉身往走廊另一端跑,由于動作太過急促,走廊裡直接響起了铿锵有力的噔噔聲,好一會兒才消失。
麻倉葉王伸手,撩開鋪在地闆上的衣料,單手倚在漆紅的桌台上,支起手臂,換了個一個比較懶散的坐姿。
“進來吧。”大陰陽師說。
一隻待在門口不說話的少年人轉身踏入了和室的門檻,他停在麻倉葉王的幾步距離前,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聲音清冷地開口。
“别多管閑事。”
“哦呀?”麻倉葉王眯了眯眼睛,“我以為,鳴人先你一步說出了願望。”
二十歲都沒有的少年人,心思在活過千年的人面前無所遁形,輕而易舉地就被人戳中了心思。
宇智波佐助被噎了一下。
“我們天生擁有和亡者交流的能力。”麻倉葉王輕笑着,提起桌子上的酒壺,給另外一個空着的杯子注滿了酒水。
清澈的酒水沿着細小的壺口傾瀉而出,沒過一會兒就蓄滿了整個杯子。
“死亡對我們來說,隻是更換姿态繼續存在。”麻倉葉王對着眉目清秀的少年,舉起手中的杯子,“并不是永别。”
“隻要靈魂仍然存在共鳴,重新遇見不過是時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