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在悄無聲息地發生,嘴硬這一點倒是一點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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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第一場雪從萬籁俱寂的夜空落下,銀白色的月華裹着的雪點像是河岸邊揚起的蒲公英,朦胧的好似一場柔軟的幻夢。
漫山遍野的枝桠沒過一會兒就堆上了一塵不染的霜色,朱紅色的鳥居染上了細膩的霜白,寂寥的夜晚淹沒了古老的建築。
這座教導詛咒的學府在寂靜的雪夜裡酣睡,像是一個不染塵濁的孩童。
離開的時間正處于東京的深冬,落雪的天空柔軟沉默。
剛經曆了一場倒春寒的木葉彌漫着涼薄的寒氣,黛紫色的天空堆滿了灰撲撲的雲霧。
櫻花開得繁茂流麗,枝梢抖下的花瓣如雨如雪,在黎明尚且沒有抵達的天幕背景下,濃墨重彩得宛若彩色的墨迹。
溫暖的燈火從半開的槅門罅隙裡流瀉而出,淋淋漓漓地潑在屋外的遊廊。
燈火在木質的地闆上滾了一地,晦暗沉寂的天空被燈光割裂出小小的豁口。
櫻花樹下紮堆的植被抖動起了細長的草葉,紅豔豔毛絨絨的生物抖動着耳朵,扒拉着爪子鑽出窩,一個連着一個,扒拉着遊廊下的石台階爬上地闆,順着槅門和門框留出的罅隙擠進了室内。
前爪剛踩進榻榻米,後腳就被人抱了起來。
室内的榻榻米沒過一會兒就堆滿了紅毛短腿狐狸,這群自來熟的狐狸橫七豎八地趴在了榻榻米上,理毛毛的理毛毛,打盹的打盹,柔軟豔麗的皮毛随着呼吸起伏,像是一張起落的毛毯,格外的溫暖舒适。
身體懸空的紅毛短腿狐狸熟練地對着來人翻開了肚皮,嘴裡吐出代表着舒服的咕噜聲,直接癱成了一張狐餅。
“阿花。”宇智波神奈撓撓它的肚皮,野獸腹部的位置本就柔軟,外表還覆上了一層毛絨絨的皮毛,手感相當不錯,“傑傑不在,你們要學會自力更生了。”
阿花瞪圓溜了狐狸眼睛看着撸狐狸的兩腳獸,明亮的狐狸眼睛充斥着清澈的愚蠢,“……嗚嗷?”
宇智波神奈舉了舉手裡的紅毛短腿狐狸,表情嚴肅地告訴她,“一昧依靠男人的女人是沒有未來的,你要學會獨立。”
趴在榻榻米上打盹的九喇嘛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下意識地看向阿花平坦的腹部。
宇智波大宅裡的紅毛短腿狐狸的數量又增加了,因為前幾個月,阿花産下了三隻小紅毛短腿狐狸們,剛出産不久,木葉最冷的那幾個月,還被宇智波斑破例允許進屋子裡過冬,現在已經能活蹦亂跳到處溜達。
九條尾巴的紅狐狸甩了甩紅豔的尾巴,少了一隻灰狐狸而已,莫名覺得宇智波大宅好像空了些。
時間與空間的另一端,一夜暴富的夏油傑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庭院外傳來草葉摩挲的窸窣聲,潮濕的泥土被鞋底摩擦出濕潤黏膩的聲響,櫻花樹在涼薄的風中抖下雨雪一樣的花瓣。
半開的紙隔門被推開,黛紫色的天幕闖入視野。
宇智波神奈擡起霜雪一樣潔白的眼睫,明亮的眼眸綴滿了宛若在膨脹的銀河中點綴的星塵。
柔順的發尾滑過肩關垂到胸前,逆着光站在門口的人的手搭在門框上,白晝一點點地在他背後升起。
千手柱間頓了頓,擡腳跨入門檻,扶着門框伸出個腦袋左瞧瞧右看看,确定他弟沒在附近之後,鬼鬼祟祟地拉好了門,盤腿在榻榻米上坐了下來。
“斑呢?”千手柱間開口。
“在浴室。”宇智波神奈摸摸紅毛短腿狐狸的柔軟脊背,瞥了他一眼,一針見血,“你又翹班了嗎?”
千手柱間的表情突然一緊,“扉間……”
“那就是了。”宇智波神奈癱着一張莫得表情的冷漠臉,一點不留情面地吐槽,“扉間也真是辛苦,攤上你這麼個哥。”
千手柱間:“……”
初代目火影,忍者之神,千手一族現任族長,行雲流水地開始抱着膝蓋蹲在原地開始吐槽,喪氣不要命地往外倒,活似決堤後泛濫的洪水。
“沒出息。”
室内突然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千手柱間擡頭,視線順着聲音的源頭看去,入眼就是一張嘴和一隻眼睛,重點是那張嘴和哪隻眼睛開在宇智波神奈眼尾下。
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空氣裡滲出陰冷的寒氣,搭配上這靈異恐怖片的場景,乍一看還真有那麼點驚悚。
“你和宇智波斑就是被這種人牽制住的?”
那張嘴在宇智波神奈眼尾下一張一合,露出的獠牙森白尖利。
“換做四百年前,我倒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會被這種人牽制在這種鬼地方。”開在眼尾下的眼珠轉動了兩下,眼皮微微眯起,“你隻會把在前面擋路的東西一個不留地切碎,用我的術式。”
宇智波神奈放下手裡的紅毛短腿狐狸,狐狸在她手裡打了個滾,滾到了榻榻米上,用蓬松柔軟的尾巴卷起自己,下巴趴在交疊的前腿上打起了盹。
“别覺得自己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宇智波神奈盤腿坐在榻榻米上,手臂撐起,手掌托着另外半張臉,“盯上什麼人就直說,别拿我來說事情。”
“現在的人類跟一千年前的可不一樣。”宇智波神奈托着腮,面不改色。
“哪裡不一樣了?”開在女孩的臉上的嘴譏笑似的開口,“不以力量為排序,喜歡拉幫結派,然後通過聚集在身邊的人的數量來衡量自身的價值。”
“像是報團取暖的喪家犬一樣,無論是平安時代還是戰國時代,又或者是現在。”宿傩一字一句地開口,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陳述事實。
宇智波神奈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拇指的指甲蓋滑進了食指指甲蓋的内側,而後往外一滑,盤踞在食指指甲蓋裡的污穢被剔出外部。
“工業污染。”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連眼神都不帶變化的,用一種類似“某某地的青菜打了過量的農藥,吃不得”的語氣開口,“以前人類吃的是什麼,現在人類吃的是什麼,你有通過悠仁的記憶了解過吧。”
“原生态和人工飼養的區别。”宇智波神奈跟個沒事人一樣開口,語氣平淡得要命,活似在評論食材的新鮮度,“現在的人類可不興吃。”
作為一個口味刁鑽的幹飯人,宇智波神奈的食譜和宿傩完全不一樣,對把人類當做食物這件事情一直無感,但多多少少能理解一點宿傩在進食方面産生的快感。
都做過宿傩的容器,宇智波神奈和虎杖悠仁最大的不同約莫在于三觀,三觀的差異造成思維的差異。
宇智波神奈本身的思維在人類慣有的思維看來,本身就是個悖論,因為過去不怎麼把自己看作人類,所以她相當容易理解用人類以外的角度看待的事物。她的三觀多多少少和宿傩有些相似,自然也就非常容易理解同樣不把自己當做人類的宿傩的思維。
對于宿傩看待事物的說法,大多數她都不做反駁,順着宿傩的說法往下說,在關鍵時候插入自己的看法,四兩撥千斤,交談起來自然也不會有太大困難。
能交談不代表能合得來,能理解對方不代表要和對方站在同一個立場,同樣的,即便本身的存在和對方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會對對方産生排斥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宇智波神奈和宿傩沒有将自己和人類放在同一個天平上對比,即便如此,兩者都是由人類産生出來的存在,而人類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生物,矛盾又複雜。
見慣了非常理的事物,本身又是個非常理的存在,宇智波神奈和宿傩交談當然也不會像虎杖悠仁那般如臨大敵,大多數時候看起來優哉遊哉,也不介意互相吵個嘴。
宿傩:“……”
在生得領域的詛咒之王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奇異地對宇智波神奈的話生出了贊同的感覺來。
他們在漫長的時間裡,對對方已經有了清楚的認知,即便是在口頭争論上取得勝利,沒有多大用處。
況且他們從來沒有在争論上分出過勝負,也沒有進行正兒八經的言語辯論,大多數隻是在打架的時候,興緻上頭插上幾句嘴,然後繼續打架。
“你清楚自己是什麼。”
詛咒之王坐在白骨堆積而成的山丘上,巨大的肋骨橫貫在頭頂,一手托着腮,翹着二郎腿,面無表情,猩紅色的眼珠裡充斥無盡的涼薄與冷漠。
“你也清楚人類是什麼。”
那是會排斥除自己以外的生物的存在,包括未知與已知,隻要對方同自己的差異太大,都會被劃入排斥的範圍。
像宇智波神奈和宿傩這種違背常理和人類常識的存在,就是活該被排斥。
鮮血在骸骨之間攢動,沖天的血氣湧向頭頂的骸骨。
“我懶得和你繼續多說什麼。”詛咒之王眯了眯眼睛,狹長的眼睛彎起,“等到那一天,你疼得哭出來的時候,我會好好嘲笑你現在的天真。”
女孩眼尾下開出的縫隙合攏,猩紅色眼珠轉動了幾下,便隐沒在愈合的皮膚底下。
“嘁。”宇智波神奈扯了扯嘴角。
被排斥也好,被接納也罷,她都不是會顧及後果而畏首畏尾的人,隻會一路燒燼前面擋路的東西。
現在收手,反而會被嘲笑得更加厲害。
況且她也沒有收手的意思。
無論過去多長時間,多少次,她和這家夥的搭話從來都算不上是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