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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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朋友見得太多,想起的往事就越多。
除去翻湧在城市上空的滔天詛咒氣息,涉谷的空氣裡夾雜着過往的老朋友們齊聚一堂的微妙感覺。
她趴在青年溫暖寬厚的脊背上,耳畔回蕩着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青年背着她,慢吞吞地往前走,在去往「獄門疆」所在的方位途中遇到了的帶着式神的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
有那麼一瞬間,多年前少女的面孔和對面的特級咒術師的面孔重合起來。
老大不小的年紀,身段依舊窈窕,那張年輕貌美的面孔上看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迹,淺色的頭發在背後鋪開,環繞她的式神「凰輪」像是一條盤踞在空中的蛇。
“九十九!”
她高新地晃了晃腳丫,隔着老遠朝她揮手,嗓音在空氣裡撞擊出清脆的回音。
伏在青年脊背上的女孩笑得燦爛,像極了盛開在太陽底下的向日葵,有那麼一瞬間和記憶裡的某個人的臉重合在一起。
按道理來說,九十九由基常年不在國境内,年輕一輩的咒術師應該沒幾個人認識她才對。
九十九由基翻遍了腦袋裡所有的記憶都沒能找到她是誰,靈魂裡深藏的熟稔驅使九十九由基下意識地舉起手朝她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目光從趴在男人脊背上的小姑娘移開過後,九十九由基下意識地注意到了背着孩子的男人身上。
涉谷裡兵荒馬亂,到處都是詛咒師和咒靈,随處可見的死亡與悲鳴,對方卻背着個孩子,神定氣閑地像是在散步,最重要的一點是,除去對方鼻梁上的咒具眼鏡上,她沒有在對方身上察覺到一絲一毫的咒力。
——完全的零咒力。
比禅院真希更加優質的觀察體。
九十九由基目光動了動,清了清嗓子,連帶着唇角也跟着彎起,眼裡帶了點研究狂魔的熱情,開始例行公問。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
宇智波斑:“……”
這畫風該死的熟悉,說對方跟東堂葵沒什麼關系,打死宿傩他都不信。
趴在青年背上的小姑娘瞬間警惕得像炸毛的隻貓咪,腦袋上如果有耳朵,保不齊就支棱得老直了,反手就抱緊了她伯父的脖子,用貓兒似的藍眼睛瞪她。
“這是我的伯父,就算你是九十九,我也不會給你的。”
宇智波神奈瞪圓溜的藍色的貓眼睛,活似一隻對着野貓哈氣的貓咪。
“我有一個課題需要研究,在這期間需要找一個研究對象。”
九十九由基笑容和諧和諧再和諧,和諧得跟給雞拜年的黃鼠狼似的,明明是個美女,卻硬生生地整出拐賣小孩的人販子氣場來。
青年癱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九十九由基自顧自地開始搜腸刮肚,有了伏黑甚爾的例子後,勢必要更加謹慎,最好是在雙方都能達成共識的基礎上。
然而在看清楚小姑娘的眼睛的時候,她和諧的表情僵在臉龐上,整個人震驚成了掉色的簡筆畫。
“冒昧問一下,你和五條悟是什麼關系?”
好不容易把心情安撫下來的九十九由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這父女兩個人身上掃來掃去,大腦cpu在高速運轉,沒等宇智波神奈自己回答,她在腦内率先開始了頭腦風暴。
白毛,還是六眼,這姑娘多半和五條悟有關系,誰要是說沒關系打死羂索她都不信。
某某某現代最強咒術師那張輕浮的大臉從腦海裡竄了出來,剛回國沒多久的九十九由基預測了一下小姑娘的年紀,又對比了一下五條悟和小姑娘的年齡差。
九十九由基沉思,九十九由基震驚。
雖然有點離譜,但并不是不可能。
——伯父。
嗯?五條悟什麼時候有哥哥了?
九十九由基和五條悟認識的時間不算短,可是這麼長時間都沒聽說過五條悟有孩子,保不齊是被送到了其他地方由五條悟之外的人秘密撫養,因為孩子是六眼,情況特殊所以隻得托付給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兄長撫養。
趴在男人身上的女孩兒像隻小貓一樣,雖然髒兮兮的,但是不難看出平日裡多半是被人嬌生慣養,連走個路都要人背着。
因為和五條悟相處的時間少,導緻小姑娘對五條悟沒什麼感情,反而和五條悟的哥哥情同父女。
就這麼把女兒丢給其他人,五條悟你個不合格的人渣父親!
思想開明的九十九由基痛心疾首,在心裡把五條悟痛斥一遍過後,嗓音裡都帶着點長輩般慈祥的意味。
“孩子,一切都過去了。”
宇智波斑:???
咒術師多半都帶點什麼毛病,這臉說翻就翻,這話題說變就變。
“不給你!”小貓一樣的小家夥抱緊她伯父的脖子,貓兒似的藍眼睛被她瞪得圓溜溜的。
“我會找個機會當着五條悟的面譴責他的。”九十九由基痛心疾首。
趴在伯父背上的小貓咪貓貓點頭,沒管九十九由基的頭腦風暴,任由對方腦補自由飛翔高度發展,“我們現在去把悟悟撈出來。”
——居然連父親都不願意叫,五條悟,可見你渣。
觀察的計劃日後再談,目前最要緊的事情是先把五條悟撈出來,三個莫名其妙碰頭的人順理成章搭夥去撈五條悟。
托「靈視」和六眼的福,加上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經驗,宇智波神奈對咒力和靈力的反應比尋常的咒術師,甚至是五條悟都要來得明銳,一找一個準。
「獄門疆」的位置一變再變,最後停留在涉谷警察署宇田川派出所原址的位置,拿着「獄門疆」的人倒是想走,但是明顯有人絆住了對方的腳步。
寬大的袈裟和僧衣,還有顯眼的劉海,對方站在虎杖悠仁和東堂葵的對立面,表情冷淡,看似遊刃有餘,其實已經急了。
和想象中的出了點差錯,「獄門疆」完成封印之後并不能馬上消化五條悟的信息,導緻他在原地停留了許久。
宿傩已經被虎杖悠仁壓制回去,尋思着等待真人進化到最終點再調伏的計劃半路夭折,對方倒黴地遇上了宇智波斑,結果被宇智波斑削了,如果換做是旁的人,隻要對方不是五條悟和宿傩,他都能去截胡。
當然,這個“旁的人”不包括忍界修羅,好死不死真人碰上是宇智波斑,但凡他出現在對方面前,對方能連真人帶他一起揚了。
硬碰硬是行不通了,再不濟也得把「獄門疆」帶走。
腳步聲猝不及防出現在鼓脹的夜風和升騰的血氣中,帶着無與倫比的熟悉感,出現在聽力範圍内的刹那,瞬間轉移了羂索的注意力。
從殘破的建築物裡走出來的小姑娘踩着節拍走向認識了一千年的老熟人打招呼,在對方逐漸變得難看的表情裡,笑嘻嘻地開口,“你哪裡找來的頭蓋骨?”
“啊。”羂索表情重新溫潤起來,還有興緻和她寒暄,“托你的福,光溜着腦袋可是很難受的,所以我找了點材料給自己補腦袋。”
“和宿傩寒暄得開心嗎?”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給他的感覺就是相似,和人類時期的詛咒之王相似到了極點,明明做着救人的陰陽師,卻打心裡漠視人類。
野獸會記恨野獸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一直以為宿傩是她心裡的一道疤,漫長的時間讓這道疤結痂,但是始終未能真正痊愈,否則她也不會在四百年前是死滅洄遊裡把人殺了一次。
何況她和麻倉葉王分開的這一千年,造成現在這副局面的罪魁禍首之一說是宿傩也不為過。
提及宿傩就像把她的傷疤重新揭開,讓裡面的膿血重新流出來一樣。
“老熟人見面,沒有必要過分特殊對待。”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地告訴他。
宿傩對她而言的确有特殊的地方,但僅僅在“特别讨厭”這一分類之中。
羂索的眼皮動了動,盯着小孩那張表情人畜無害的臉,一瞬間生出“是啊,果然如此”的感覺來。
多年以前,羂索在平安京潑滿夕陽的豔麗街道上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他,明明對方才是矮個子的那個,他心裡卻生出了被人俯視的感覺來,那感覺冰冷又涼薄,不似人類。
也許是和六眼的孽緣,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被麻倉葉王帶回來的小孩是五條家苦苦尋找的六眼。
多可笑啊,明明就在眼前。
“如果按照我預期中的發展,今夜之後,将會再一次進入詛咒的平安盛世。”羂索看着她,目光帶着詭異的溫柔。
察覺到越來越多的氣息朝着「獄門疆」所在的方位聚集過來,羂索的手指抽動了兩下。
“四百多年前,在你的名字還叫禅院琉華的時候,我曾經邀請過你同我簽訂契約。”羂索的表情不變,露出淡淡的笑意來,“可惜你拒絕了。”
羂索睜開眼睛,目光詭谲而妖異地看着她。
“我在「十種影法術」身上看到了赢的希望,也許你可以作為一張戰勝六眼的王牌。”
即使不能完全勝過六眼,同歸于盡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你真的做到了。”
前任六眼和現任的六眼同歸于盡,聽起來有些滑稽可笑,不過他的計劃也泡了湯。
“和那一代的六眼同歸于盡。”
“我以為你和宿傩會喜歡這樣的世界。”他用夏油傑的臉龐,用夏油傑的聲音,露出笑容,笑出聲音。
深紫色的瞳孔倒映出宇智波神奈的白發和藍眼睛,語氣禮貌得體得像是平安時代的公卿貴族,又像是在嘲諷她和宿傩相似的性情。
“詛咒女王。”
無形的夜風從涉谷的上空淌過,湍急的氣流像是山林奔騰的流水,裹着視野之外的存在的氣息。
“真可惜,這一千年來,我從不關心這個世界是不是詛咒的平安盛世。”宇智波神奈漠然地看着羂索, “當然沒有必要答應你的邀請。”
“我已經對現在世界沒有興趣。”宇智波神奈看着羂索,透過夏油傑軀殼的眼睛和他對視,“這不是我的時代。”
和平安京風格大相徑庭的高樓大廈,飛馳的電車和跳轉的紅綠燈,每時每刻都在提醒她,已經過去一千年了。
他們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我也不是宿傩,要靠啃食人類來獲得樂趣。”宇智波神奈說。
過往的一千年裡她認識了很多很多人,他們最後一個一個被埋藏在時間的長河裡,人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老去,器官的功能一天比一天衰弱,最後被埋進黃土裡,皮肉被腐蝕,留下一具骸骨。
她不會揪着死人不撒手,重回平安的咒術盛世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一昧攥着過去不放手,在她看來,是非常滑稽可笑的事情。
“況且,你當我不知道一千年前,你做了什麼麼?”宇智波神奈的目光冰涼宛若臘月冰封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