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好,我想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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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下了兩天的雨,空氣彌漫的都是潮濕的水汽,連帶着這兩天的衣服都散發着一股子黴味。
插在傘桶裡的雨傘還帶着沒有幹涸的水漬,玄關處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兩雙鞋。
門鈴被摁響,去開門的人是宇智波斑,站在門口的人卻不是他在想的人,而是來送快遞的快遞小哥。
快遞上的收件地址是他們家,寄件人一欄上寫了奈奈,收件人一欄上寫的卻是傑傑。
——是夏油傑。
紙質的快遞箱還沾着雨水,樓道裡散發着潮濕的氣息。
門被打開的瞬間,來看門的人顯然是這個家的主人,對方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過來的時候,快遞小哥整個人從頭涼到腳底闆,差點就要給他跪下。
“把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宇智波斑的聲音不鹹不淡。
快遞小哥如蒙大赦,依照宇智波斑的話,小心翼翼地放下快遞後,逃也似的遠離這家人的門口。
宇智波斑盯着着被放在玄關的快遞箱看了半晌,半晌後,男人彎下腰,将快遞拿了起來,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早上起床的時候,右眼皮跳個沒完。
夏油傑權當認為自己是沒有休息好,看到被放在茶幾上的快遞箱後,右眼皮卻莫名跳得更厲害了。
“奈奈給你的。”
宇智波斑看了他一眼,夏油傑莫名卻覺得像是被刀子刮了一遍似的。
夏油傑不失禮貌地微笑,而後翻出茶幾下的美工刀劃開了封住紙箱子的膠帶。
翻開裹在東西表面的泡沫紙,夏油傑摸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
手指往下一伸,指腹順着邊緣摸索,夏油傑又發現這是個碗狀的東西,内部被鑿空。
夏油傑滿腹狐疑,尋思着扒開泡沫紙看個清楚。
層層疊疊的泡沫紙被扒拉開的時候,夏油傑掏出裡面的東西,本人瞬間不淡定了,那是一個頭蓋骨,骨頭表面那一層毛發和發型顯得格外眼熟。
夏油傑:“……”
宇智波斑的眉頭蹙了起來,“這是……人的骨頭。”
還是頭蓋骨。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吸氧,冷靜,而後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将手裡的東西塞了回去。
宇智波斑狐疑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夏油傑的狐狸眼眯成了兩條縫隙。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夏油傑說。
宇智波斑幽幽地看過來,而後默不作聲地移開了目光。
夏油傑重新将紙箱子的頂部合上,面不改色地開口,“硬要在意的話,也無傷大雅。”
“這是我的頭蓋骨。”
話一落音,宇智波斑的目光看向夏油傑完好的腦袋瓜,目光動了動。
夏油傑感覺不到自己的内心有任何的波瀾,無論是表情還是内心,宛若看破紅塵的佛陀一樣。
“原裝的。”夏油傑幽幽的目光看過去,“她多半是直接拔了那家夥的腦袋瓜。”
“還記得把我的原裝頭蓋骨送回來。”夏油傑的表情無欲無求,仿佛看浮華塵世一般釋然,“我真是謝謝她沒直接給我扔了。”
宇智波斑:“……”
倒也不必。
……
雨水從高高的天空墜落,交織成磅礴的雨幕,一副要将整個街道淹沒的架勢。
繁華的大都市上空填滿了灰撲撲的雲霧,燈光在雨幕中被模糊成沒有輪廓的色塊,潮濕的水汽沿着光潔的表面爬上窗面。
普通人看不到的結界籠罩在教學樓上空,像是一副描繪雨景的畫突然濺上了墨水,深色的痕迹在雨幕中沿着四周暈染開來,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從裡面出不去,從外可進入……麼?”
視線穿過透明的車窗,落到籠罩裡櫻高中的「帳」表面。
盛夏的燥熱還殘留在九月份的雨水之中,連帶着空氣裡都沉澱着一股子潮濕的沉悶。
車廂裡開着冷氣,西裝革履的輔助監督捏着方向盤坐在駕駛座上,視線不自覺地往上瞥,蒼藍色的眼眸清晰地映在後視鏡中,冰冷得像是高聳于冰洋之上的冰川。
相比之下,趴在對方膝蓋上的狐狸鮮紅的毛色顯得溫暖,在陰沉的雨天裡增加了一絲暖意。
“利害關系上的等價交換是詛咒的重要因素。”
女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的瞬間,伊地知不自覺地捏緊了手裡的方向盤。
“大概是從奈良時代末期,平安時代初期開始的吧。”
坐在後座上的女孩的聲音不徐不疾,用聊天一樣輕松的語氣開口。
趴在女孩膝蓋上的紅狐狸打了個哈欠,砸吧砸吧嘴兒,甩動的尾巴尖掃在膝蓋上,又蜷縮起來。
伊地知的手指收攏又伸展,伸展又收攏,肢體無意義地重複同一個動作,胸腔裡的心髒戰栗不止。
藏匿在肌肉裡的神經繃緊,沉重的感覺壓向大腦。
宇智波神奈摸了摸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天元在日本境内設置了多處淨界。”
“目的是為了抑制咒靈的出現,與大幅度提高輔助監督們的結界術精度。”
“其中最重要的四處淨界是以皇居為中心的淨界、曾經是東京遷都候選地告狀地下的薨星宮的淨界、京都山國禦陵淨界、以及……飛騨靈山淨界。”
女孩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一下,坐在駕駛座上的伊地知繃緊的神經并沒有放松,反而崩得緊了。
“死滅洄遊是以天元的淨界為藍本創造出來的梵界,算是低一等的結界。”
沙沙的雨聲漂浮在空氣裡,女孩的聲音萦繞在耳畔,輕飄的涼意在心底蔓延開來。
“雖然說是依據天元結界的漏洞創造出來的結界,但本身也可以說是天元創造出來的結界。”
“解除死滅洄遊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解除這些淨界。”宇智波神奈的手肘靠在車窗前,手心托着腮。
視網膜映出灰蒙蒙的雨幕,矗立在路邊的路燈沒有亮起,形單影隻的模樣顯得分外孤苦。
街道的地磚嚴絲縫合地結合在一起,薄薄的路面蓄上了鏡面一樣光滑的積水,落下的雨水濺開一圈一圈柔軟的漣漪,積水映出陰霾的天空。
“這樣做導緻的後果是術師長久以來與咒靈之間延續不斷的戰鬥、以及結界術的發展都将倒退1000年。”
“呐,伊地知。”
宇智波神奈突然開口。
“嗨。”
坐在駕駛座上的輔助監督捏着方向盤,一個激靈。
“很狡猾是嗎?”
蒼藍色的眼瞳裡流轉着攝人心魄的弧光,纖細冰冷得像是沿着刀鋒淌過的冷光。
“嗨依嗨依。”
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的伊地知瘋狂點頭如搗蒜。
“我看你也不像是能聽懂的樣子。”宇智波神奈的聲音不鹹不淡。
“對、對不起。”伊地知心裡苦。
天地良心,這些東西光是聽着就不像是他能聽懂的東西。
伊地知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那就是輔助咒術師完成任務的輔助監督,他隻需要盡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減少咒術師的傷亡。
他能做的事情也僅僅是這樣。
他不是五條悟,也不是七海建人。
很久以前,伊地知就清楚了一件事情,登峰造極的咒術,那是自己不可能獲得的成就。
換句話來說,坐在這裡聽宇智波神奈說話的人是五條悟或者七海建人會更合适一點。
“車開得不錯。”
“謝、謝謝。”
“對于你來說,當個輔助監督算是不錯的選擇。”
“……”
“是術師的話就派不上用場了。”
伊地知:“……對、對不起。”
如此粗線條的說話方式,上一次聽到類似的話還是在很久以前的高專時期。
原話早就被忘得差不多了,對方大緻的意思是他很弱,做術師一點用場也派不上,以及快去考駕照,要手動擋的,敢說一個“不”字就巴掌伺候。
結果他真的考了個手動擋的駕照,也托這些話的福,他才能活到現在。
伊地知沒有優秀的術式,也沒有結實的家族傳承基礎,成為術師對他來說隻是在加速死亡日期的來臨罷了。
成為輔助監督對他來說反而是保住了一條命。
“您……不進去麼?”
窗外沙沙的雨聲綿延,雨中的世界像是籠罩了陰沉的紗帳,灰暗的色調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心情沉重。
“我進去做什麼?”
素白色的眼睫半垂,漆黑的小墨鏡要掉不掉地挂在鼻梁上,綴在耳畔的耳飾溢出銀色的光輝,宇智波神奈扶着腦袋靠在窗邊,懶散得像是隻在打盹的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