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僅僅是能用一雙眼睛衡量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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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斑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這個孩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難搞,進了他的被窩就不願意出來了,活似一隻找着窩不肯挪的貓咪。
炸毛的青年保持死亡凝視,目光毫無波瀾地看着那隻在被窩裡縮成一團不肯出來的貓,太陽穴突突跳個沒停。
片刻後,宇智波斑揉了揉太陽穴,一股子濃濃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男人轉身從櫥櫃裡搬出了備用的被褥,在榻榻米上整整齊齊的鋪開後,躺進了被窩裡。
“今晚上就這樣。”宇智波斑算是妥協了,“明天晚上回自己的房間裡。”
“哦。”宇智波神奈見好收好,給自己掖了掖被子。
皎白的月色沿着窗台淌落到榻榻米上,斑駁的樹影輕輕曳動,沙沙的風聲順着半敞開的窗戶滲入了室内。
鬧騰的小家夥不再鬧騰之後,氣氛顯得格外的安靜。
淺淺的呼吸聲萦繞在耳畔,宇智波斑皺了皺眉頭,偏頭看過去,小家夥已經縮在被窩裡睡着了,腦袋裹在柔軟的被褥裡,露出小半張臉,臉頰邊的碎發亂翹。
——我從小就是你拉扯大的。
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出這句話,還有小家夥要哭不哭的表情,那股子能屈能伸的勁兒,饒是宇智波斑也不得不眼角抽搐。
這丫頭的性格,放在宇智波一族内絕對是獨具特色。
宇智波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小白毛和千手柱間一樣,是個社交土匪,卻又是和千手柱間全然不同的社交土匪。
前者大大咧咧,行為舉止之間不難看出性格裡的寬厚和真摯,後者則是不受拘束,看似和千手柱間一樣走位的行動,卻不難看出,那隻是表象,外熱内冷才是實質。
無視他人的想法,極度的自我,施以援手也好,暴戾恣睢也罷,所有的行動都以自己的意願為出發點。
雖然對誰都是一副自來熟的态度,可是宇智波神奈前前後後的态度裡都可以表現出來,比起父親宇智波泉奈,她更親近宇智波斑。
無論是血緣還是尋常的邏輯,人類的規則甚至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簡直就像是一隻任性的貓。
銀白色的發絲從鬓角落下,發尾掃過鼻尖,小白毛的鼻子動了動,腦袋往被子裡鑽了鑽,埋嚴實了一點。
宇智波斑動了動眼皮,他記得這頭頭發原來是黑色,烏黑亮麗的,像是點在宣紙上的黑墨。
女兒在父親膝下長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為什麼會是我?
未來發生了什麼?
無法抑制的想法從腦海裡冒出苗頭,宇智波斑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半敞開的窗戶發出‘嘎吱’一聲響,有什麼東西扒拉上了窗台,動靜聽起來很小,鬧出動靜的家夥體型不大,可是應該比老鼠要大上一些。
宇智波斑下意識地認為是冒冒失失闖進來的野貓,結果回頭就看到了從窗台上扒拉下來的九條紅豔豔的尾巴。
四肢剛着地,九喇嘛擡頭就對上了一雙黑色的眼睛。
狐狸的目光閃爍了須臾,而後回歸平靜,八風不動,穩得一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宇智波神奈鬼混的時間不長,即便面對的是因陀羅的查克拉轉世,那股子陰冷的查克拉比過去好幾代的查克拉轉世都盛,狐狸也心如止水。
一個人一隻狐狸對視了片刻,宇智波斑的目光平靜,眼底溢出嚴冬似的冰涼,宛若在看一隻死狐狸。
宇智波斑深刻認識到了一件事情,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狐狸。
查克拉壓縮過後的姿态除去那九條尾巴,九喇嘛和普通狐狸沒什麼差别,連帶着腿也有點短。
被逮了個正着的狐狸穩如老狗邁動四條小短腿,拖着紅豔豔的九條尾巴,一路放輕腳步,手腳麻利地鑽進了宇智波神奈被子裡。
宇智波神奈從被窩裡抽出手來,手腳麻利地把狐狸撈進了被窩裡。
被窩小幅度地蠕動了一下,片刻後,狐狸吧唧吧唧兩下嘴,挪動了幾下身體,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入睡之前還不忘逼逼了一句,“到處都是人類的味道,真難受。”
宇智波斑:“……”
難受你還鑽我侄女的被窩?合着我侄女不是人?
這一個兩個的都喜歡爬到他房間裡是鬧哪樣?
你們自己沒地方睡覺了是吧?
忍界修羅的臉色黑了黑,強行按耐住把貓和狐狸一起丢出去的沖動。
……
金色的陽光裡浮動着流雲,柔軟的風淌過蔥茏的樹冠,草葉迎風搖曳枝梢,發出清脆的窸窸窣窣聲。
入秋的風吹散了夏季的燥熱,枝梢上落下來的陽光沒有燙人的溫度。
宇智波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細碎的陽光落在人的發頂上,細軟的發絲白得發亮。
“早啊。”對方打了個哈欠,連帶着趴在她腦袋頂上的狐狸也打了個哈欠。
宇智波斑怔楞了一下,目光裡透出幾分茫然,反應過來後,強行忍耐住了把對方掀飛出去的沖動。
青年若無其事地掀開身上的被子。
頭頂那撮翹起來的呆毛晃動了一下,宇智波神奈又打了個哈欠,眼尾溢出淚花,眼底卻不見多少困頓的神色。
窗台上的紋理被陽光照得清晰,窗紙滲出金色柔軟的輝光。
紙隔門被拉開,看到宇智波神奈和趴在她腦袋上的狐狸的時候,宇智波泉奈怔楞了一下,而後目光流露出疑惑。
“我徹夜在提防偷腥貓。”宇智波神奈表情嚴肅地舉手。
宇智波斑眼角抽搐。
宇智波泉奈笑眯眯地看向他哥,這年頭能扒拉進他哥房間裡的偷腥貓,用一隻手的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
“哥哥。”宇智波泉奈笑眯眯開口的瞬間,宇智波斑手裡的動作一僵。
“千手柱間來過了?”宇智波泉奈嗓音溫和地開口,那一肚子黑水的感覺,和宇智波神奈多有相似。
宇智波斑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有些飄逸。
“看來是真的了。”宇智波泉奈的嗓音更溫和了,連帶着眼睛也微微彎起,“改天在戰場上見了千手扉間,我會提醒他管好自己的兄長的。”
宇智波斑:“……”
用刀提醒嗎?
……
碎石鋪成的路徑上灑滿了落葉,涼爽的秋風從古老的山脈中出來,天邊的流雲被拉扯成纖薄的棉絮。
蕭瑟的涼意從空氣裡溢出,地面上鋪開了薄薄的落葉。
宇智波神奈踩着碎石鋪成的路徑移動,蹦蹦跳跳得像隻小兔子,潔白的發絲随着深藍色的族服衣角起落,動作靈活得完全不像個瞎子。
狐狸甩着九條尾巴,慢悠悠地跟在她後面。
秋季的氣候涼爽,白日裡的陽光落在皮膚上泛起一陣暖融融的感覺,狐狸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宇智波神奈撥開擋在面前的有些枯脆的灌木,陽光淋淋漓漓地潑在腳邊,蔚藍的天空下是翹起的屋脊和層層疊疊的瓦片,宇智波泉奈一身寬松的打扮,站在屋檐下,金色的陽光挑染上發梢。
“來晚了。”宇智波泉奈微笑。
“我覺得剛剛好。”宇智波神奈露出同樣的笑容。
她一直覺得宇智波泉奈的性格和麻倉葉王的性格有些相似的成分,想想也的确是這樣,起碼在溫潤儒雅的面龐下藏着一肚子黑水這一點是蠻像的。
相似歸相似,他們從頭到尾都是獨立的兩個人,麻倉葉王身上有的東西宇智波泉奈沒有,同樣的宇智波泉奈身上有的東西麻倉葉王也沒有。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把他們混淆在一起,人從來都是獨立的個體。
宇智波神奈扒拉上憑欄,動作敏捷地翻了上去,動作帶起衣角起落,宛若紛紛揚揚的鳥羽。
九喇嘛趴在廊柱底下,用九條紅色的尾巴卷起自己,半眯着眼睛打起了盹,風卷着輕細的話語聲滑入耳道,那雙毛茸茸的耳朵時不時抖動兩下。
“我的眼睛好用麼?”宇智波神奈托着腮,手臂撐在屈起的大腿上。
“再好不過。”宇智波泉奈沉默了一下,而後開口,“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宇智波神奈放下手臂,兩手撐在憑欄上,晃了晃腳丫子。
宇智波泉奈彎了彎眼睛,那雙圓潤的貓眼被完成月牙狀,“我能摸摸你的頭發嗎?”
宇智波神奈認真思考了一下,晃了一下腳丫,“那就一次。”
宇智波泉奈伸出手,小心地将手心貼在宇智波神奈發頂上,發絲被陽光燙得溫暖,柔軟直順的質感讓他忍不住多摸了兩下。
“你真的不會難過麼?”宇智波泉奈低着頭。
明亮的太陽懸在雲端,鳥羽潔白的鳥類振翅劃過澄澈的天空。
風卷起枯脆微卷的落葉,打着旋兒落下,趴在角落裡的狐狸抖了抖耳朵。
“難過什麼?”宇智波神奈笑得滿不在乎,“難過我把我的眼睛放進裡的你的眼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