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溫和的笑容,卻看得千手扉間神經緊繃。
過于離經叛道意味着不受約束,不受約束意味着他的種種行為難以預測。
人類最大的恐懼來源于未知,所有未知不可知的一切都有成為威脅的可能性,人會下意識地提防,甚至是排斥。
身體裡的宇智波雷達響個不停,坐在他對面的宇智波卻自始至終宛若下午茶一樣悠閑。
“那麼我有個問題。”被壓低的聲音透出幾分涼意來,千手扉間沉聲開口,“這麼多年,你們為什麼一直在隐藏她的存在。”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那種人出現過一次就足夠讓自己的存在烙進别人的記憶裡,一輩子都難以忘卻,他差點就要以為這個人是臆想出來的了。
千手扉間看着老對頭半垂着眼睛,落到身上的視線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大片大片的樹影貼着窗戶搖曳,沙沙的風聲順着門窗罅隙滲入室内。
沉默在和室裡膨脹出異樣的安靜,而後被一聲輕輕的嗤笑刺破。
“多餘的事情我就懶得說了。”宇智波泉奈伸手在寬大的袖口裡掏了掏,掏出一個卷軸,甩手就扔了過去。
千手扉間擡手,卷軸穩穩當當地落到了手心裡。
扔過來的力道不小,還有十分怪異。
千手扉間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手裡的卷軸,“你可真無聊。”
宇智波泉奈擡了擡眉頭,一點小算盤落空的沮喪和憋屈都沒有,左右千手扉間不是那麼好坑的,放寬心态就好。
“有關白絕的事情都寫在那張卷軸上。”宇智波泉奈沒有繼續跟對方談下去的欲望,随意地擺了擺手,“你認字,自己看吧。”
“我怎麼知道會不會摻假?”千手扉間冷冷地開口。
“毛病。”宇智波泉奈掀了掀嘴唇,“讨人嫌歸讨人嫌,你比你哥靠譜。”
老實說,千手柱間在他這裡比千手扉間更讨人嫌,兄弟兩個人都讨人嫌,但是比起謀略和大局觀,他更相信千手扉間。
會産生懷疑,說明對方有應有的謹慎。
“你能幫到我哥哥。”
宇智波泉奈淡淡地開口。
現如今他們的利益是被聯系在一起的,如果幕後黑手的圖謀成功了,那誰也讨不到好。
這意味着,千手扉間不得不和宇智波斑站在同一戰線上。
至于他哥……
他這個親弟弟和宇智波斑一起掉海裡了,親哥百分之二百五會先去救宇智波斑,哪兒還有什麼意見分歧?
和室的紙隔門刷拉一聲被拉開,腳步聲慢慢響起,紮小辮的青年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
千手扉間越看越覺得手裡的卷軸不順眼,倘若裡面沒有他想要的東西,現場就能給他燒了。
和室的面積不小,但是跟死對頭處在用一個空間裡,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其實宇智波泉奈哪哪都不舒服。
青年‘嘁’了一聲。
人不是永恒不變的生物,但是有一點,千手扉間還真沒什麼變化。
還是和過去一樣讨人嫌。
窗紙伸出柔柔的燭光,像是遙遠的黑暗裡點燃的漁火。
屋檐底下點着燈,舒緩的燈光在地闆上暈染開來,庭院紛紛揚揚落下的紅楓像是連綿起伏的大火。
“每次見面你都會給我不一樣的驚喜。”
宇智波泉奈輕聲開口,連轉身的動作都帶着一股子無可奈何的擺爛意味。
這個秋天的楓葉紅得耀眼刺目,涼薄的西北風拂過,那些美麗的紅色在夜空中此起彼伏,輕緩的聲音宛若潮水,浮漲又落下。
那個小小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臉頰圓潤,貓眼圓圓,像極了一隻無害的貓兒。
“我還沒幹呢。”他的女兒眨巴眨巴眼睛,瞪圓溜的貓兒眼無辜極了。
“我不讓你幹你就不幹嗎?”宇智波泉奈垂眼看着這個堪稱是前世讨債來的小丫頭。
他一開始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他們是父女,命運相連的父女,拒絕她,他會死,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宇智波神奈」,有的隻是被人詛咒靈魂得不到安甯的「麻倉奈奈」。
“但這本該是我們的事情。”宇智波泉奈垂下眼簾,“我們這一輩的事情,不應該波及到下一輩。”
舊時代的故事應該在舊時代完結。
“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宇智波神奈說。
“故事是會延伸的。”宇智波神奈目光平靜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後輩的源頭是你們。”
“而且認真算來,能比我大的,隻有你們說的六道仙人吧。”宇智波神奈無所謂地說。
青年幽深的雙眼像是兩汪潭水,平靜毫無波瀾地倒映出小姑娘的眼睛。
宇智波神奈毫無忌諱地朝她爹眨眼睛。
突兀的輕笑聲在舒緩的風聲中響起,宇智波泉奈扶着膝蓋慢慢蹲下身來,擡起下颌,看着這個此世身為他的女兒的小家夥。
“真是敗給你了。”宇智波泉奈輕聲說,“麻倉葉王是這麼教你的麼?”
“我才不用他教。”宇智波神奈撇撇嘴。
麻倉葉王才是那個管不好自己的老好人。
她可壞了,她才不會被無所謂的人影響到。
“我是你的女兒嗎?”宇智波神奈垂眼看着她的父親,問出句聽着不明就裡的話來。
過往的無數時間裡,她有無數個「父親」和「母親」,那些人無一不懼怕她身上表現出來的非人類一般的性質。
小女孩的皮囊底下是非人的本質,那雙眼睛倒映出來的黑色是不肯接受的黑暗,那樣的冷漠不是人類的心應該有的東西。
不承認這是一個人類,不承認這樣的怪物是由自己親手帶到世間來的。
恐懼、敬畏、厭惡……所有的一切讓人覺得索然無味,像是蚊蟲一樣糾纏不清,嗡嗡叫個不停讓人煩躁無比。
宇智波泉奈笑得眉眼彎彎,眼底泛濫着暖流一樣溫暖的神采來,“你是我的女兒。”
“貨真價實,假一賠十。”青年的嗓音帶着快要溢出來笑意。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映出人心底最真實的一面。
宇智波神奈摸摸父親的眼睑,在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鼻子、眉毛、眼睛、嘴唇,此世的模樣和父親如此相似。
宇智波神奈覺得他把眯起眼睛來的樣子,會很像一隻貓。
這一生同她血脈相連的人似乎都有一雙像貓兒一樣的眼睛,她自己也是如此。
貓咪是很難伺候的生物,太矯情。
她自認為是不怎麼會遷就其他人的人,所以她比較喜歡狗,狗子聽話,可是一般的狗入不了她的眼,還需要漂亮才行。
宇智波神奈伸手摸了摸她阿爸的頭發。
她爸的頭發雖然翹,但是發質比她的伯父要好,柔軟細膩,不硌人。
宇智波泉奈挑了挑眉,黑色的眼睛溢出星星一樣澄澈的光芒來。
她無法用「靈視」來判斷這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但她覺得是真的。
“貓也可以很讨人喜歡。”
宇智波神奈确信了,她遇到的兩隻貓都是很讨人喜歡的大貓。
“嗯?”宇智波泉奈一時間跟不上她的腦回路,腦袋上緩緩打出一個問号。
“我一晚上都沒睡。”宇智波神奈從善如流地換了個話題,沒給她爸反應的機會。
小姑娘和猿飛日斬玩了一晚上,從骰子玩到撲克牌,再從将棋玩到五子棋,花樣多得不帶重複,輸的人要被赢的人在臉上塗鴉。
眼看着小夥伴的臉要被畫成棋盤,志村團藏看不下去了,于是變成了三個人一起玩賭博遊戲。
賭局結束後,小姑娘的小臉蛋兒白白淨淨,兩個男生卻被畫成了哈士奇,細節到位,逼真到咂舌。
宇智波神奈看了一眼泛藍的天空,“但我現在不困,你陪我出去逛會街。”
“逛街的錢你出。”末了小姑娘又補了一句。
宇智波泉奈彎了彎唇角,“你想逛到什麼時候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