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詞把他們推開,自己躲進了衛生間。門被敲的哐哐響,經理的呼喊聲透着哭腔,蘇清詞回了句沒事,别号喪似的,捧起清水漱口。
冷靜過後方知沖動是魔鬼。可他恨那句話,蘇格是蘇格,就算是親爹,也不代表他會繼承他的惡魔之血。
他也恐懼這句話,尤其是怕有人當着裴景臣的面說。
蘇清詞攥緊雙拳。
不是的,他不是控制狂,雖然有占有欲,但恪守一線,并未做出太過分的事。
他不是心理變态,從未想過把裴景臣做成提線木偶。不一樣的,他跟蘇格不一樣!他恨蘇格,恨不得他下地獄永不超生!他永永遠遠也不要做蘇格那樣的人,絕對不要!
救護車很快到了,把幹幹淨淨的蘇清詞和鼻青臉腫的闵公子一起帶走。
蘇清詞在衛生間處理好了自己,也不吐血了,跟腫成豬頭的闵公子比起來,還是後者更慘不忍睹。
到醫院急診,蘇清詞坐在床上說:“我沒事,可以走了。”
醫生說吐血不能忽視,消化道出血是大問題,蘇清詞無奈說:“我有特發性肺動脈高壓。”
醫生眼睛頓時瞪溜圓,這下更不允許蘇清詞亂跑了,各種化驗單檢查單,從晚上弄到淩晨,醫生看着檢查結果,肺都快氣炸了:“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折騰,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啊!!”
這個醫生說話難聽,但蘇清詞并不讨厭他,所以很客氣很有耐心的拒絕入院。
醫生差點噴火,聲色俱厲的把蘇清詞訓成了孫子,蘇清詞隻是笑笑:“要簽拒絕治療的承諾書嗎,在哪兒簽,借我支筆。”
上流圈子玩的花,打架鬥毆是最低檔次的,大家都默認不報警,私下調解,所以蘇清詞沒有麻煩。況且張浩南都是皮外傷,而且張浩南很心虛,十分害怕被蘇清詞反過來碰瓷,甯可吃啞巴虧了,離遠點,惹不起。
蘇清詞留觀察室觀察一天。左邊病床是失戀喝藥的小姑娘,洗完胃之後一直在哭,陪床的爸媽又氣又心疼,嘴上罵罵咧咧,卻一個幫她看着輸液進度,一個幫她掖被子。右邊病床是腿摔骨折的小夥子,舉着厚重的石膏嬉皮笑臉,陪床的朋友說他讓你嘚瑟,現在樂極生悲了吧。
有護士路過,狐疑的問:“你的陪護呢?”
蘇清詞:“沒有。”
護士:“爸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朋友同事、對象,一個人在急診哪兒成啊!”
蘇清詞:“都沒有。”
“……”護士無語的走了。
蘇清詞關掉床頭燈,躺下。
他做夢了,在畫闆前,自己坐在别人的腿上。
他下意識回頭看,隻見蘇格穿着白襯衫,外套V領的深色毛衣,從他的角度能看見蘇格刮的幹幹淨淨的下巴,連一點青胡茬都沒有。姜瑟如不止一次說過他皮膚好,像貴妃娘娘用的玉如意。
“小詞畫的真棒。”父親的嘴唇落在他的額頭,濕濕的,軟軟的。
他眨眨眼睛,正要開口,冷不防蘇格臉色大變,捏着他胳膊将他狠狠扔地上:“雜種!”
“那個快遞員來咱家三次了,他是你親爹嗎?”
“你媽今天跟小區保安隊長說了兩句話,他們是不是有一腿?你告訴爸爸,爸爸會獎勵你的。”
“你媽又打你了是不是?她恨你讨厭你,既然如此,那你就消失吧!我愛你媽媽,這世上沒人能讓她哭,就算你是我的兒子也不行。”
他被掐住脖子,男人高大的身軀遮雲蔽日,那張臉變得扭曲,像深海旋渦吞噬一切。
蘇清詞猛地驚醒,絕望的窒息感從夢裡延伸到現實,渾身止不住的顫栗。
他好像被海浪拍上岸的魚,拼命的掙紮,反複拍打自己的身軀朝水裡跌跌撞撞——蘇清詞本能的掏出手機,就像過去三年裡裴景臣每晚夜不歸宿,他“查崗”一樣!
就在撥通之前,蘇清詞清醒了。
他以前每晚都做噩夢,後來認識裴景臣,做噩夢的頻率就變少了。跟裴景臣戀愛同居之後,他就幾乎不做噩夢了。
就算偶爾做一次也不怕,因為他知道他的救贖就在身邊。
蘇清詞躺回枕頭上,徹骨的寒涼讓他牙關都在打顫。
分手了,他再也不能因為害怕而給裴景臣打電話。
蘇清詞看着通訊錄裡“裴景臣”的名字,将手機貼到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