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裴瑾南伸手捉住了女孩的手臂,在對方的驚呼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後向前抓住了上邊的橫杠。
她的個子在這樣的南方小縣城可以算得上非常突出了,因此在一衆男孩子中間也絲毫不落下風。
見自己戲弄的對象突然被人拉走,那吊兒郎當的男生很不服氣地看着站到他跟前來的裴瑾南。
“亂管閑事,”他心中比劃了一下兩人的高度,最後恨恨地丢下一句話便轉過頭去。
裴瑾南盯着他好一會,确定他沒再動作,這才又漫無目的地在公交車上掃視着,突然,她的視線定住,那道身影為了避讓後邊要下車的同學終于側身過來,迅速略過的燈光在他身上投下大塊的光影,卻因為前邊人的遮擋,陰影中隻露出一個弧度圓潤的下巴和淺淡的薄唇。
細細的黑色耳機線随着公交車的颠簸一下下打在白色校服上,裴瑾南的視線也不由得黏在了上邊。
昏暗的車廂中誰也看不清楚誰,她的目光肆無忌憚,心底隐秘的想法像是一叢肆意生長的小草,随着耳機線的節奏一路搖擺。
“謝謝。”
書包被轉到了身前,裴瑾南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背上有一隻手輕輕戳了她一下。
因為有些突然的刹車,身形晃動中,那隻本來隻是輕戳在背上的手劃拉了好一段距離。
衣服下的肩帶被不小心劃到,裴瑾南甚至覺得她站穩之後,複位的肩帶在她背上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啪”的一聲。
她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卻見盡量把自己貼在窗邊的女生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裴瑾南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卻能看到對方眼睛中晶晶亮地閃耀着些許光芒。
“對不起。”
“沒關系,”裴瑾南這次沒有刻意壓低喉嚨,她的聲線比一般女孩子要低沉不少,細膩的嗓音中帶着些許清冷,跟她的外表有些不符。
接下來便再沒了對話,車廂随着一個個歸家的學生慢慢空了下來,後邊的座位也都閑了,可這些學生們甯可站着談天談地,也懶得再去後邊的座位坐着了。
周圍空曠了不少,裴瑾南松了松肩膀,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倚着車窗,空下車廂的公交跑的越發歡快,甚至能隐約感覺到司機即将下班的喜悅,路過一處不太平整的地面,便颠的後座的學生連連驚呼。
車子慢慢駛進老城區的公交站,這是終點站也是起始站,裴瑾南這裡下車,還要繼續走上幾百米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計算着自己還帶了多少作業回家做,裴瑾南便守在了後車門的欄杆處,等到車停穩了之後就匆匆下了車。
她一下車就把書包又背到了後背,長腿一邁,走出了好幾米。
說是老城區,其實幾十年前也是江城的繁榮地帶,學校醫院政-府全都集中在了這一塊。
隻是等縣裡發展好起來,城市的中心就慢慢開始往新城區偏移了,前些年政-府和縣中的搬遷,更是讓老城區冷清了不少。
下了車,便是一條長長的馬路,路的一側是一排高大的楓楊,足足有三四層樓那麼高,另一側的路燈下邊,無數飛蟲圍着光亮翩翩飛舞,在地上投下一片雜亂的陰影,像是一個巨大且解不開的毛線團。
裴瑾南的靠近驚走了一小部分的飛蟲,看着路對面已經有兩對結伴的同學走到了前邊,她便也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深夜的道路冷冷清清,遠遠看過去,可以看到不少樓房的窗戶中透出來的光亮,更遠的,便是遠處山上的飄渺燈光,隐隐約約的随着前進的步伐一下有一下無。
掂了掂背上的書包,裴瑾南不再看其他的,隻低頭走路,後背的路燈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長。漸漸的,又有一道影子慢慢從後邊趕了上來,那道影子的行進速度不慢,按道理正常的走路在這樣寂靜的道路上動靜也該不小,偏偏裴瑾南沒聽到什麼聲音。
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雙手把在了書包的肩帶上,眼睛死死盯住已經追到她腳下來的影子。
兩人的影子慢慢重合,裴瑾南故意往路中間靠了靠,結果就發現對方的影子也跟着她的動作一并移動。
鞋子踩在柏油馬路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裴瑾南的心越提越高,在對方的影子繼續向前靠近的時候猛地一回頭。
對方似是沒料到她竟然會先回頭,既然被發現了,他也不再繼續跟着,直接一聲大喊向着裴瑾南沖了過來。
“讓你小子多管閑事!”
裴瑾南既然防着一手,自然不會被對方這惱羞成怒的一擊打到,她靈活地向旁邊一閃,緊接着,背在身後的書包就勢一甩,直接甩到了對方的肩膀上。
裴瑾南晚上帶回來的書并不多,所以書包的重量并不可觀,這一記下去,隻是叫對方身形有些踉跄。
她故意壓低嗓音,喉嚨管裡擠出一句沙啞的話,“你想幹什麼?”
她将書包橫在胸前,兩腳跨開,做出一副想要繼續攻擊的模樣。
兩人對峙着,昏黃的路燈照在裴瑾南的臉上,對面的小混混瞧見她那原本清秀的面容頓時嚴肅起來,眉頭緊鎖雙目圓瞪,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樣。
他這時候才生出了幾分悔意,剛剛在公交車上被人壞了好事,他原本沒想繼續找人麻煩,誰知道兩人正巧都在同一站下車,他便生了幾分想要給對方一個小小教訓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