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不想他被為難,幹脆地打斷了他的話:“精市,和國光沒關系。”
“是我因為一些事解封了絕對主宰。”她嗫嚅着,越發用力地揪着床單,眼前的漆黑似乎也愈發幽暗。
“上次你和越前龍雅那家夥在一起臉色難看成那樣,看來也不是因為脫力,呵。”迹部景吾冷笑了一聲,他生病時還說不會再騙他,這個小騙子。
“越前君......”幸村精市愕然,“七海,你這些天晚上都是去找他?”他太清楚她找他是為了幹什麼。
手冢國光成了一無所知的局外人,他蹙着眉:“幸村,你們在說什麼。”
“越前龍雅,那個少年的網球能夠吞噬他人的網球,讓對方完全喪失打網球的能力。上次在美國時,七海就想嘗試封印他的吞噬能力。”
幸村精市的語氣太平靜了,隻有緊握泛白的指節透露出平靜之下暗藏的無盡風暴,然而她看不見。
另兩人聽到這一真相,面色不約而同地冷了下去。
“七海,你想在世界杯封印他的吞噬能力。”手冢國光語氣冷肅。
“嗯,我的精神力可以困住他的技能,這樣他就不會......”她對這三人此刻的表情一無所知,仍對着黑暗解釋着。
“七海,你什麼時候能考慮一下自己呢?”幸村精市疾言厲色地打斷了她的話。
迹部景吾咬牙:“本大爺一次次選擇相信你說的話,又被你一次次騙,二階堂,我對你很失望。”他就該把這個騙子綁在身邊,每天盯着她。
“我......可是我......”七海咬着唇,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她想替自己辯駁,可結果呢,他們知道了她的計劃,還會再允許她實施下去嗎?
她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
“我也不想的啊......我也想當個普通人......”了無生氣的紫瞳中泛起淚光,她的聲音輕顫着。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太多令她心碎苦悶的畫面,她猛地擡頭,對着黑暗質問。
“國光,如果你手肘的傷好不了,再也打不了網球你會怎麼想呢?精市,如果你的病沒有治好,你又會是什麼感覺呢?景吾,如果你沒得選擇,隻能從商放棄網球呢?”
疾風驟雨般的三連問令屋内的三人墜入失聲之地,空氣變得沉悶而凝滞。
“我隻是,我隻是不希望再有人和上輩子的我一樣,被迫放棄自己熱愛的東西啊......”
在合宿營地的月色下說要放棄網球的大和部長;
萬幸走了好運才死而複生的平等院和他背上的可怖傷疤;
因為使用他的零式削球而傷痕累累的仁王和手肘紅腫的遙;
吐血倒地說着無法棄未來有望之人不顧的德川;
在複健室艱難行走,在擔架上氣息微弱的遠野;
負擔着陳年舊傷堅持訓練的蘭比爾;
抱着手肘跪在地上的他,靠着牆跪坐在醫師辦公室門外的他,說着家族和網球都不會放棄的他......
曾經有一天,她生氣地邊哭邊痛罵了周助一頓,其他人費勁全力想要相伴的東西,他居然隻因為打不赢摯友而考慮放棄。
到最後,反而成了他抱着她一句句地安慰她,說自己不會再放棄了。
那麼她呢,她會願意放棄嗎?
她隻是想要悲劇不再發生,她有什麼錯!
“對我來說,你們都是真實存在,有血有肉的人呐......”
真相是假,真相是真,都不重要了。
她也覺得荒謬,為了打比賽以性命為賭注,為了證明仁義死也要得第一,一個人近十年的努力可以因為一個技能就重歸起點。
可是抱有這樣念頭的人不再是二維畫面,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她明明有能力幫忙又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她的心緒混亂不堪,甚至開始譏諷。
“手冢國光,許你為了青學犧牲,不許我犧牲嗎?當初我的話你不聽,現在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被訓斥的少年渾身一僵。
整個房間頓時籠罩在一片沉重凝滞的氛圍之中。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一張無形的網,悄然在空氣中延伸開來,将整個空間緊緊包裹。
“......”幾秒後,七海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哭聲霎那間止住了,她雙唇微張,身體和嘴唇不住地輕顫着。
她看不到他們三個的表情,惶恐卻依然從心底蔓延開來,她撐着床想往後退,可她現在坐在床邊,分明退無可退。
“我......我不是......”
迹部景吾強忍着怒火和後怕一字一句道:“二階堂,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從今天起本大爺會寸步不離地盯着你。”
幸村精市半跪下身為她拭去臉上的淚,聲音柔和卻不容置否:“迹部說得沒錯,七海,你的想法太危險了。我們必須看着你,好嗎?”
手冢國光從方才沉默至今。
他是後怕的,心痛的,憤怒的,自責的,隻是他突然産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分明他從來意志都極為堅定。
7歲那年起,他所學的網球,和如今的網球,是一樣的嗎?
在他的心中湧起這股荒謬感的同一時刻,七海突然揪住了胸口的襯衣發出了一聲悶哼。
“嗯......”心髒仿佛被一隻無情的手攥住,緩緩收緊,一點一點地被擠壓出鮮血和生命。鑽心刺骨的痛苦絲絲縷縷地襲來,眼前本就是一片漆黑,靈魂似乎也跟着墜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淵。
她從床沿滑落,一頭倒在了身前少年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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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他人是容易的,然而愛自己,如其所是的自己,就如同懷抱着一塊通紅滾燙的鐵,它烙在身上,疼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