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撒謊!”
柳絮回把栖真的請求告知衆人時,山遙斬釘截鐵道。
圍坐篝火的人群裡,數他臉色最陰沉,扔下一句:“她會法術。”
英邁也想起:“對,我們逃命時她喚出過一種猛獸,撲上去咬狼,看起來很厲害。後來不見了,莫名其妙不見了。應該是法術!她确實會法術!”
但凡會法術,就不可能是普通百姓!
所有人看向容綻,他們這一支裡懂法術又神智清醒的,隻剩他一個。
容綻盤腿端坐,在人前他向來腰背挺直,清醒狀态下不可能放任自己東倒西歪,但他畢竟不是過去的洛塵了,如今他目不能視,又失去神識,是個沒用的殘廢。
當時他跑在隊伍最前頭,柳絮回沒注意隊伍後面的事,他就更看不見!
容綻沉聲問:“怎樣的獸類?”
“像…像老虎!”英邁回憶:“很大,發着藍光。”
陳典:“爪子厲害,爪子很大。”
闌珊:“是頭大,很威風。”
那時人人隻顧逃命,根本沒看仔細,現下說來說去也沒把兇獸模樣說清。
容綻沉思片刻:“世上僅存的饕餮獸魂都囚在碧淨殺魄池,想來不是,卻不知其他還有什麼獸魂可供人驅使。”
英邁道:“不管她是什麼人,安什麼心,現下就她一個懂怎麼照顧小寶,跟她學兩天。學會了,趕她走。”
阿陶道:“我們吃的原本就不多,打獵也緊巴,還要多張嘴。”
柳絮回看向火光下消瘦的男人,五年裡她雖然擔了首領的角色,遇事仍習慣征求容綻意見:“阿綻覺得呢?”
容綻道:“沖我們來的,該隐藏實力,沒必要透露自己會法術。”
聽他這麼說,柳絮回才環視衆人道:“先這樣吧,畢竟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她呢。”
饕餮的事栖真早忘光了,否則必然編套更加合理的說辭。但事實上她忽略的不止這點,她犯的最大錯誤,是仍以過去的眼光和善意看待故人,這才是之後給她帶來危難的最大原因!
但現下,她确實像硬插入隊的鐵釘,死皮賴臉地留下,主動擔起照顧新母子的責任。
照顧新生兒這事對人的影響,沒有一種減肥藥比得上!
孩子一會兒要吃,一會要拉,都得花精力,尤其晚上喝夜奶更是折磨人。
栖真心疼慕容,晚上為了讓她睡踏實,把孩子抱出帳自己帶,等要吃了再抱進去,一晚兩三次。這種晝夜颠倒、連續數日沒法睡囫囵覺的苦,栖真咬牙忍了。有時太困,就趁寶寶睡着時靠在石頭補一會兒眠。
坐月子對女人有多重要,栖真太清楚了!白天經常在帳裡和慕容聊天,纾解她的情緒,将自己當年坐月子的經驗編編改改說給她聽,又跟柳絮回建議,讓人到山上捕魚,保證每日熬魚湯給慕容補身體。
慕容精神恍惚,話很少,有一次流淚道:“還好有你。”
栖真從沒問過孩子父親是誰,或試圖從她這兒探聽他們情況,她盡量把自己給出去,安慰她、鼓勵她,向慕容描繪孩子慢慢長大的圖景。幾天後,慕容即便話少,也開始對栖真展露笑意。
當然,不是說照顧一大一小栖真就全然不得閑。那一點閑時,她會去找絮回,跟她說慕容睡的蓋褥要常洗,用衣服裁下的尿布晾幹後要用火烤,孩子屁股長濕疹,問他們有沒有藥……
這幾日栖真也在暗中觀察。
這群人各有分工,捕獵、燒飯、淘洗,織補各司其職,像多年形成的默契。而栖真說的,柳絮回也會分配下去。
有一晚睡到半夜下起雨,衣服和樹枝搭建的陋帳根本擋不住,所有人淋成落湯雞。栖真讓他們把唯一一件蓑衣給慕容,然後把慕容和寶寶抱在懷裡,用自己身體替慕容擋了一夜,生怕頭頂漏下的雨淋到她們頭面。
坐月子的女人真心經不起!
隔日雨停,第五日了,栖真找借口離開,上山去找重離。
果然,藍霧變淡,鐵橋顯露。栖真進洞時還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走錯。
就見原本空蕩蕩一覽無遺的洞體,如今憑空出現一個大房間。
像個集裝箱房,四四方方,目測室内不少于一百平。前後兩扇門,左右兩扇窗。房裡有張超大床,還有方桌、沙發和兩把椅子。
床在正中,沙發、方桌和椅子擺在四邊,陳列得活像麻将桌上的四方陣,怎麼看怎麼怪異。
“這些……哪來的?”栖真吃驚。
重離坐在沙發上:“打印。”
栖真:“3D打印?”
重離:“钛打印。”
聽起來像比3D打印先進得多的技術。
栖真四處看,敲牆面,聽聞鐵皮般的“咚咚”聲,但建造房子的闆材看上去更像環保樹脂。
“什麼材料?”栖真好奇。
“高密輕钛基。”
栖真又環視室内,問:“光線白的像停屍房,住在這裡,不會不舒服嗎?”
重離明顯不會不舒服,他靠着沙發,翹着二郎腿——極規整的翹法。兩手交握放在腿上,黑袍下大腿線條緊實,露出锃亮的黑靴。
如果上帝會放松片刻,應該就是如此坐姿。
“髒、亂、臭、瘦。”重離看着栖真,仿佛對面是堆垃圾:“你的生存能力有待提高。”
栖真舉袖聞了聞,也嫌棄自己,淋一晚的雨還沒幹透呢。
可現在她不想探讨自身,不想探究重離的高科技,她搬了把高密輕钛基椅,坐到重離對面,開始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