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打算等她了。
看吧,他們之間的約定一文不值,說到底不過那麼點無足輕重的分量,隻需要一點點等待時間便足以将其打破……
更木劍八放下了腳。
若月千紗的思緒卡了殼。
更木劍八往地上一躺,天當被子地當床,竟睡起午覺來了。
這小家夥……
若月千紗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
她靜靜地看着那個秒入睡的小孩子。
和初見時相比,他的面相依然兇狠,頭發依然像刺猬的刺般朝四面八方豎起,但他長高了,也長壯了,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看着這個人生中大部分時光都和她在一起的孩子,若月千紗的神情不知不覺間變得柔軟,身上的戾氣抽絲剝繭般逐漸消散。
太陽從正高空向西邊緩緩爬行,更木劍八睡飽後醒來,仍然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他坐了起來,活動了一番手腳,繼續等待着正暗中觀察着他的某人。
太陽西落,天色微暗,冷清了一整個白天的男宿舍樓樓下人頭攢動,更木劍八被淹沒在人群裡,顯得毫不起眼。
随着時間推移,人群漸漸稀疏,更木劍八的身影再次凸顯出來。
哪怕天幕降臨,哪怕他的臉上寫滿煩躁,他的腳仍然紮根在地上,毫不動搖地等待着若月千紗。
若月千紗捂住臉,無奈地微笑起來,微不可聞地罵了一句:“單純的小傻瓜。”
她不打算繼續躲着了,她要去自家弟弟身邊,向他道一聲歉。
她發動瞬步,準備悄悄地離開這裡,裝出一副剛從遠處趕來的模樣。
然而,她的身體違抗了她的意識。
保持同一個姿勢一整天的雙腿早已麻痹到失去知覺,她才動了動腿,鋪天蓋地的麻痹感便從冬眠中複蘇。
瞬步發動失敗,若月千紗一個倒栽蔥摔下樹木,重重地砸到地上。
“哎喲!”
更木劍八的聽覺何其敏銳,一下子便捕捉到那個熟悉的聲音。他飛快地扭過頭,看向聲音來源。
幾片樹葉緩緩地從樹上落下,在揚起的漫天灰塵中打着旋兒,落在無人的土地上。
更木劍八歪了歪腦袋:“啊?”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若月千紗揉了揉摔痛的後背,狠狠跺了跺仍在發麻的雙腿:“嘶——好險,我才不要那種挫爆了的出場方式!”
過了一會兒,若月千紗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更木劍八面前。
還不待她開口,更木劍八便不耐煩地抱怨道:“你遲到了!”
“抱歉抱歉,我昨晚酒喝多了,不小心睡過頭,醒來時天色都暗了。”若月千紗頂着發青的眼眶說瞎話,“我去教室接你,你不在,我便到這裡找你……等等,遲到?你不會一整天都沒去上課,一直在這裡等我吧?”
更木劍八點了點腦袋:“嗯,我們約好的,你來接我上課,我得等你。”
聽到這如同天經地義一般的話語,若月千紗鼻子一酸,拼命壓在心底的情緒瞬間崩潰。
她一把抱住更木劍八,腦袋蹭了蹭他的頭發,埋在他肩膀上:“對不起,我以後一定不會遲到,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更木劍八心胸豁達,收到若月千紗的道歉後,便把等待了一整個白天的不爽抛開,不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好,我原諒你。”
靠在他肩膀上的腦袋動了動。腦袋和肩膀相觸的地方被彼此的體溫捂得暖暖的,卻莫名多了點濕意。
“你的頭發好刺啊,紮得我眼睛好疼,嘶,眼淚都被紮出來了呢。”若月千紗在他肩膀上胡亂蹭了蹭眼睛,擡起頭,微紅的眼角一彎,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鈎,我以後決不遲到。”
“拉鈎?”
“是一種許諾的方式。來,學我伸出小拇指。”
更木劍八懵懂地照做了。
兩隻小拇指纏在一起,勾住,上下搖了搖,松開。
“劍八,你回宿舍去吧,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
若月千紗别過更木劍八,轉頭走向訓練場。
之前,關于系統的假想給她帶來太過強烈的沖擊,蒙蔽住她的理性,讓她鑽進了牛角尖。然而,之前那個無意間的小小試探喚醒了她,讓她不再迷失。
無論更木劍八是否間接傷害到她,都已經不再重要。她隻知道,他是她親自照看着長大的孩子,他們之間的羁絆做不得假。
以前,他不曾抛棄她;那麼之後,她也不會背棄他。
心中積郁的塊壘沒有那麼容易消散,但至少,她解開了部分心結。
她帶着釋然的微笑走進訓練場,奔向熟悉的角落,向酒友們打招呼:“晚安,柴田老師,京樂前輩,今天我來遲了……佐藤老師!?”
現場多出的第三個人轉過頭,沖見鬼般表情的若月千紗露出親切的微笑:“晚安,若月同學。能不能解釋一下,你今天為什麼沒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