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幽霜愣愣地看着眼前眼窩空洞漆黑頭部能明顯看見一道外翻縫合線的艾力，内心充滿了驚悚，連他滿嘴皮芽子口音的普通話都緩解不了。

是的，作為一隻多彩之海，他被自己的信徒吓到了。

你們城裡人是這麼玩的嗎？救救救！

另一邊，艾力發現甘幽霜整個人立在那裡不敢挪窩，還以為他是覺得自己這邊東西太多太亂有些不适應，趕緊從旁邊拿起一隻蟠桃塞他手裡。

“哎江撒！隊長說關系要搞好嘛，我就從新疆帶了點水果來，杏子、葡萄、哈密瓜啥的都有，一不小心帶多了撒！你嘗一哈不？甜得很！”

甘幽霜顫顫巍巍地用觸手拿那隻粉紅色的仿佛浸潤了晚霞般漂亮的桃子，剛想說不用在意，就聽見水果裡似乎傳來了一些不妙的窸窸窣窣聲。

他懵懵地轉過頭，就見那些水果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不多時，幾隻看起來肥美如櫻花布丁的腦子就從水果堆裡鑽了出來。

它們大小不一，最大的比甘幽霜自己的腦袋還大一倍，完□□露，在用腦幹下的神經如毛毛蟲般行走，視神經接出去的眼珠子顔色各異，有耷拉着歪向一側的，也有隻剩下一隻藍色獨眼的，看起來像是從不同人種，甚至不同物種裡摘出來的。

不過它們身上總是有一簇神經線以半透明的狀态連在艾力的身上，這搞得他看起來像是一個人牽着一群狗一樣，不過這群狗全是腦子而已。

當它們鑽出來的時候，甘幽霜還注意到這群腦子或多或少地都攥着水果，用不知道是什麼的肉管子吮吸着水果的汁液，仿佛一群開燈後帶着食物在廚房狂奔的大蟑螂。

不兌！我怎麼會往那邊想！

我是不是伊芙芙西亞看多了！

甘幽霜趕緊晃了下頭，把自己那些離譜的想法甩出去，然後努力調整表情好讓艾力覺得他不會歧視閑着沒事溜腦子的人。

“謝謝你的桃子”，他趕緊說。

艾力誠懇地搖搖頭，“應該的”

然後，他又讓幾隻跟螃蟹一樣蹲在水果上舉着兩隻眼睛看他們的腦子去旁邊搬了好幾箱不同顔色的水果，把西瓜蟠桃杏子等水果以一種雜亂無章卻又帶着某種混沌韻律的姿态堆在一起，跟上供似的放在甘幽霜面前。

本來還很茫然的甘幽霜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興奮感，他盯着那些水果看了好一會，直到水果上的顔色逐漸褪去，變成多色的墨點融入他的寶石觸手中，而水果本身則化作了石灰一樣的狀态，最後消融在空氣中。

艾力看着甘幽霜聚精會神回應祭壇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

他特地多帶的水果不僅是分同學鞏固友誼的手段，還是讨好多彩之海的絕佳選擇，現在看來，多彩之海很滿意他的祭品。

等甘幽霜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着艾力從一堆水果後面找出來兩把折疊椅，把一把放在他旁邊，另一把自己打開，就這樣晃晃悠悠地坐下來若無其事地擺弄着自己的頭骨。

在這期間，那隻最開始冒出來的腦子還跟艾力搶了好一會頭骨，最後還把眼珠子握拳一拳搗在艾力的臉上，給他的臉上搗出來一個烏青。

發現甘幽霜的表情逐漸變得欲言又止，艾力無辜地笑了笑，随後把頭蓋骨遞過去給那隻黑眼睛腦子。

那隻腦子在其他腦子羨慕舉眼的注視下愉快地把長着黑色發碴的頭蓋骨翻過來墊在身下，随後跟隻貓一樣呼噜呼噜地趴上去，像玩跷跷闆一樣玩着有弧度的頭骨。

把自己的頭骨放生給腦子玩後，艾力揉了揉臉上的淤青，很自然地站起來指揮着其他腦子幫甘幽霜搬行李，順便給他的房門口清理出一條路來。

甘幽霜并沒有來得及阻止，主要是這群腦子用眼珠子抗着行李像王八托石碑一樣的動作實在是有點讓人掉san。

而且它們看起來過于晶瑩剔透，很柔弱的樣子，甘幽霜都怕自己一使勁把腦子捏爆漿了。

發現他一直在看這群仿佛螃蟹走路般馱着行李箱橫着走的腦子，艾力認為他對它們感興趣，就直接介紹了起來。

“我的腦子們這是，我沒有腦子，所以從别的地方搶了一點撒，放心，邪祟的都是”

和甘幽霜一樣，艾力本人身上也纏繞着濃郁的死氣，他現在這個狀态根本就不是活着的。

這很容易懂，畢竟正常人類的腦子被掏空，頭蓋骨都能被當成跷跷闆玩了，不可能這麼愉快地和人聊天。

“我前段時間被人鲨了”，艾力毫不在意地說着。

“但是”，他跟着甘幽霜走到他的房門口，突然一個跳臉用空洞的眼窩注視着被吓得一激靈的甘幽霜。

“我能感受到周圍的一切，就算我的眼睛和腦子已經不知道去哪了”

在他的眼裡，周圍的一切都是不同色彩組成的絢爛圖像，而甘幽霜是一團色彩形成的風暴，他就是多彩之海的在現實世界的化身。

“沒有腦子，我損失了很多記憶，為了找回記憶，我在齊魯木市到處狩獵新的腦子，不過我當時沒鲨過市民，隻是追着邪祟，所以齊魯木市的守夜人小隊把我介紹進來了”

艾力幾句話就簡簡單單地說完了自己離譜的人生，叙事平淡，仿佛他經曆的隻是一場考試，而不是生死之隔。

說着說着，艾力就把甘幽霜的行李弄好了，要不是甘幽霜阻止，他甚至還能幫忙整行李，十分的賢惠。

這個宿舍的環境算是不錯的，黑黢黢的牆面上裝飾着一圈又一圈的橄榄石，在作為照明的同時還有點扭曲的藝術感，房間正中央擺着一張黑色的席夢思，上面有畫着指向神樣子的床墊，床的旁邊是用來擺放其他物件的黑色鑲橄榄石石桌，甘幽霜的行李就放在桌子下面。

甘幽霜前後看了看，就把桃子塞到嘴裡叼着，準備自己動手幹活，可饒是他阻止了，艾力還是盡可能幫他鋪完了床。

說實話，甘幽霜覺得艾力看他的眼神十分得有九分不對勁，崇敬中夾雜着寵愛，這種眼神非常詭異，甘幽霜甚至找不到确切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