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陽光灑在面前的茶杯裡,紅茶的茶湯在瓷白的茶杯内側反出了淡淡的波光。我盯着那一縷光芒發呆,半夢半醒之間,腦海裡突然閃回了一段兒時的記憶。
——在被那隻小精靈重傷後,我在聖芒戈混了很長一段時間,從一個病人,慢慢混成了尤蘭達的小助理,跟在媽媽屁股後面整理文件;然後,又成了研發中心各位學者屁股後面的小幫手,抱着記事本,跟在一個個研究員身後幫忙。
後來,查爾斯閣下終于騰出空接我出院的那一天,陽光也是這麼明媚而奢侈,他用自己的大圍巾替我裹着脖子,牽着我的手走過一段磕磕絆絆的石階,又一起穿越了一些道口和旋轉門。當我們最終在火車包廂裡坐下的時候,父親似乎也倒了一杯這樣的茶,把文件放在我們兩人中間的桌闆上。那些需要我帶回家繼續完善的工作,挨着查爾斯閣下磚頭一般厚重的企業季度總結,兩者間隻有一層牛皮紙的間隔。
查爾斯閣下抖開金融時報閱讀,我跑去他身邊,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覺。在火車震動搖晃的節奏裡,陽光被茶湯反射,蕩漾出一大片我睡夢中經常會反複出現的漣漪。
這就是我默默踏上生命棋盤的過程。一步又一步,像是命運,像是選擇,也像一場叫人無能為力的身不由己。
有人敲了幾下起居室的門,在我來得及回過神回應之前,門已經被推開了。
一股夾雜着苔藓和冷杉味道的冷空氣突然摻和進了暖調的午後氛圍裡,裹挾着澎湃而熟悉的魔力場,悄悄的緩步靠近。我愣了愣,睜開了眼睛。
“小羽蛇出門捕獵都知道要返回巢穴休息,你這是連爬行動物本能都忘記了?”
與這段熟悉的語言組織一起落到感官系統上的,還有一個無聲的溫暖咒。
我回了回頭,有些驚喜,“西弗勒斯?!”
“我找查爾斯處理公務,正好順道來看看某個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教授皺着眉,眼神飛快的掠過我攤了一桌子的文件,顯得格外不滿,“解釋一下睡在這裡的充分且必要的條件?”
我把自己支撐起來坐坐正,故意略過了這個話題,“霍格沃茨…安全了?”
“暫時。”西弗勒斯拉過一把椅子在我對面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那疊意見征求稿,随手翻了翻目錄,又嫌棄一般的放了回去,“感謝查爾斯的"調虎離山"計劃,咒語剛剛起了個開頭,那群破袍子就轉身走了。他投放的那些…嗯,‘靈魂引誘者’(Soul Lures),或者說,按他研究團隊那幫怪才的說法——‘高仿殘魂信号發生器’——效果拔群。”
“那些愚蠢的攝魂怪,被精準投放的‘誘餌’散發的、如同腐爛靈魂盛宴般的信号吸引,成群結隊地離開了霍格沃茨的邊界。它們現在正像一群聞到腐肉的秃鹫,被遙控着,堅定不移地朝着北海的預定坐标‘遷徙’。”
西弗勒斯刻意在“遷徙”一詞上加重了語氣。我聯想起一群破袍子被虛拟魚餌牽引,在空中滑稽得左搖右擺的模樣,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鄧布利多确認,城堡周圍的攝魂怪濃度已經降低到安全範圍。魔法部那群焦頭爛額的蠢貨,終于可以暫時停止他們那毫無用處的‘緊急狀态’表演了。”西弗勒斯嘴角勾起一個冷峭的弧度,“不得不說,你父親用技術手段,在魔法部的官僚臉上,響亮地抽了一記耳光。他成功地在北海方向,為那些黑袍子們制造了一個‘流動的靈魂批發市場’的假象。現在,麻煩暫時被引走了。”
“哦,那個逆向設計的設備,我大概知道一些原理,的确是個很好的設計。那學生們呢?”新鮮的外界信息勾起了我的求知欲,困意消退了一些,就算是談及靈魂傷痛牽連出的幻痛與頭暈,也沒能奪走我的注意力,“鄧布利多之前不是在考慮把學生分批送走,具備條件了?”
“送走?哼。”西弗勒斯帶着慣常的諷刺口吻,仿佛在闡釋一個已經被千百次演算好的結論,“根本就不需要鄧布利多來提醒,那群斯萊特林的家長們嗅覺靈敏得像鲨魚,沒等學校有動作,就飛快的把他們珍貴的崽子們帶回了家。一個個深謀遠慮,五花八門的申請書寫足了各種理由,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可以想象。”我端起茶,發現杯子已經涼透。與指尖接觸的地方,蔓延出一股冷意。“其他學院呢?”
伍德見我們開啟了長談的節奏,完全沒有去休息的意思,便閃身出現了一下,給我們換上了熱美式——還是熟悉的查爾斯家的現磨soe,埃塞的水洗豆子散發出了一陣酸甜的花果柑橘香。随着新的飲料注入,茶杯的反光忽得變了,液體顔色越濃,反射的波光越淡。我端着茶杯暖手,低頭輕輕的把液面吹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