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菜的重任被衆人交給了派蒙,子木趁着空當打量這家的院子。
除了格外整潔幹淨些,這看起來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小院子,籬笆周圍還有一塊家家都會有的小菜地,種着些生姜蒜一類的作物。
院子裡靠着木屋的一角,支了棚子搭了土竈,旁邊還專門擺放了木架,放置着新鮮的蔬菜。一名中年男人正在竈台後面掌廚——這廚房是完全開敞的,桌椅也都在院子裡,來往商人在這裡吃飯時能清楚地看到原材料的新鮮程度,更能看到店家會不會缺斤少兩。
而另外一邊,木屋牆角根摞了一些密封的酒壇子,也不知賣的是何種酒。
等派蒙點完菜,子木向老闆娘要了一壇這樣的酒。
“等會還有正事,你現在喝酒?”流浪者皺了皺眉。
“放心,我有分寸。”子木也不解釋,隻笑眯眯地應付他。
流浪者啧了一聲,不管他了。
這家小飯館做的都是家常菜,論精緻比不過外面的大酒樓,但勝在食材鮮嫩,分量也不錯,反正派蒙吃得是挺開心的。
這家常菜不怎麼放辣,阿白試探了好幾道,才終于敢大膽夾菜。店家不提供勺子,阿白笨拙地用筷子夾一道小蔥拌豆腐,好半天才成功夾起來一塊,倒也吃得頗有成就感。
子木從桌上的酒壇裡倒了一些酒到碗裡,聞了一下,度數不高,應該是自釀的糧食酒。
“這家的老闆和老闆娘都在,倒是一直沒見到他們的女兒洛巧。”吃了一半,流浪者突然道。
客華先前告訴他們,洛巧戶外經驗非常豐富,更重要的是不同于龍息村大部分隻知道賣力氣的礦工,她對層岩巨淵的地質情況也很了解。
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她才會被那位地質學者招進勘測隊裡。
洛巧本來是學會計的,本可以從此離開這個小村莊,去外面發展。但她後來卻沒有留在璃月港工作,反而回了到龍息村,最後還進了勘測隊,重新回到了礦上。
既然她本人不在,那就隻能看看能不能從她親人身上問到些什麼了。
趁着最後一道蘿蔔時蔬湯被端上來的時候,子木叫住了這位看起來已經有些年紀的老闆娘。
“伯母,今天怎麼沒看到洛巧在?”子木的神色自然地就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一般。
老闆娘明顯愣了一下,她打量了兩眼這個白頭發的青年,神色間有些遲疑。
子木裝作一副被她盯得奇怪的模樣,仿佛才反應過來,滿臉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裡的筷子,急忙向她解釋:“啊,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跟她都是洛巧的同學。”
他說着,還指了指身邊的熒。熒猛嗆了一口飯,咳嗽兩下擡起頭來,也隻能配合他的表演瘋狂點頭。
“之前她說過她家在龍息村,還開着村子裡唯一的飯館……我們恰巧經過這裡,就想着順道來看看她……”
流浪者在旁邊看他表演。
其實子木的這張臉好看歸好看,但平時乍一眼看過去是沒什麼親和力的,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水裡的月亮,不好靠近也無法靠近。
隻不過最初在借景之館的時候,人偶一直在他的身邊,他和人偶待在一起時就像是什麼虛幻的東西有了實體一般,那種神秘氣息就不剩下什麼。
他想着,如果不是因為阿白,他估計到死都不會跟這種人有什麼交集。
隻是流浪者一直也沒料到的是,氣質出塵如水中月的子木,竟然這樣擅長騙術。
現在他對這位老闆娘說話的姿态,真的就仿佛是一個青澀的學生,還是教令院裡勝産的那種不怎麼會跟别人交流的學生。
老闆娘眼裡的防備當即消失了大半,她啊了一下,才慢慢說道:“洛巧去璃月港的不蔔廬了,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
子木做出意外的表情:“不蔔廬?她生病了嗎?洛巧的身體素質平時一直都比我們好,沒想到也會有生病的時候……她沒事吧?”他說着,臉上帶了一絲适宜的關切。
“哎呀不是不是,是她爹的老毛病了,她去不蔔廬給他爹抓藥。”
熒敏銳地注意到,此刻老闆娘眼底的防備才算是完全消散了。
“洛巧今天正好休息,你們可以等一會,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老闆娘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不止一個度,從面對食客的禮貌變成了熱切。
五個人的桌子,除了派蒙還在埋頭幹飯,剩下的三個人都對子木行注目禮,看他繼續表演。
“說到工作,洛巧……”還沒等子木說完這句話,這位老闆娘臉上就浮現出了一種由内而外的自豪,她講話聲音都大了一些,立刻接過話茬:“洛巧現在在璃月總務司工作,平時工作可忙了,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想着幫着去給她爹抓藥!”
“可之前她不是沒有留在璃月港嗎,之前書信來往時,她還說她加入了勘測隊……”子木努力從老闆娘這突如其來的炫耀語氣中掙脫出來,不讓對方主導談話節奏。
可勘測隊這個詞像是觸及了這位母親的雷區,她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嘴角控制不住地下撇,臉上露出些鄙夷來。
“我早就跟她說,成天不要沒事往礦區裡跑,她可是璃月港念書念出來的高材生,留在城裡工作不比下礦場體面一百倍,之前她偏不聽,非要去那個什麼勘測隊,天天吃住都在礦區裡,不像個樣子——簡直還不如礦工!至少每天都能歸家!”
老闆娘說起來口氣很沖,表情很不高興,但隻是一轉臉,她就又重新揚起了眉頭,臉上滿是陰雨轉晴的得意和自豪,但講出來的話也不比之前更好聽,
“你看吧,我就說她呆不久的!最後還是回璃月總務司工作了,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比之前天天在礦上蓬頭垢面的沒個女孩子的樣好一萬倍?”
她口吻中沾沾自喜,似乎并不太在乎面前這些人是女兒的同學,要顧及到女兒的面子,隻顧着自己洋洋得意。
熒看她像施展魔法一樣的變臉本領,隻覺得碗裡的飯都不香了,默默放下了手裡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