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柄明燭
旭日漫出梢頭,直挂當空。
葉任生帶領着六鑼及家厮,随着解廈一道朝五裡鋪子前行。
“公子,要不還是我來吧。”六鑼走上前,欲從葉任生手中接過缰繩。
葉任生轉頭瞅了一眼歪趴在馬背上,神情不甚清明,嘴角呓語不斷的酒客,拒了六鑼,“不必了,你且走你的。”
六鑼眉眼糾結,卻也隻能退後,緊跟在馬尾,眼神斜睨着那馬上渾身糟兮兮的解廈。
什麼奇人,分明就是個酒鬼,有馬不讓騎,說是徒步前行,卻要牽出一匹馬來馱着他,還非要公子牽繩,當真是難搞的很。
六鑼這般想着,伸手拉了一把險些被那酒鬼從馬上踢掉的包裹,面上愈發嫌棄。
走過大枯樹,往北行不過二裡地,那無題的石碑出現。與清晨昏暗時分所見不同,這般曜日輝光之下,石碑顯得愈發破敗。
不知是否因知曉了這碑鮮為人知的故事,葉任生竟覺出了幾分凄涼。
想來不過個把時辰,那殘破的無字路碑,竟成了墓碑,到底是造化弄人,無可說。
就在她這般感歎時,馬背上醉意朦胧的酒客,突然揚了一下左手。
葉任生險些被刮到臉,忙躲閃過,拉着缰繩朝左側岔路去。
之前縱馬而過不曾察覺,這般才發現,原來在墓碑對面不遠處,還有一條羊腸小道。
四處雜草紛亂,荊棘從灌叢中伸出,這般青天白日若不細瞧,當真還是會錯過。
葉任生不禁朝馬背上瞄過,那熏醉的酒客分明仍雙目緊閉,呓語連連,昏沉不已,也不知他是如何準确且适時分辨出得路向。
順着羊腸小道再行三裡,路邊出現幾道殘破的低矮石牆,小道沒了前路,轉而岔向石牆旁側的另一條小徑。
葉任生轉頭詢了解廈,奈何連叫幾聲對方都昏睡不應,她隻得牽着馬朝石牆那側拐去。
沿着小徑繼續向前,沒多會石牆便消失,然而小徑卻一眼望不到盡頭,且有越來越閉塞的趨勢。
酒客在馬背上鼾聲如雷,記起臨行前對方不允多問的囑托,葉任生帶着一衆人繼續向前。
不知又前行了多少裡,待衆人皆有些焦躁之時,解廈自馬背上悠悠轉醒。
擡頭一瞧四下,自行扯了缰繩朝右側無路山林轉去。
葉任生隻好跟在後頭,攀過山頭,便瞧見了幾處簡陋的茅屋破帳。
在馬背上的解廈踢了一下馬,哒哒的馬蹄朝茅屋那邊奔去。
葉任生連忙跟上,卻還不待靠近,便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群人給截住了去向。
“哎……”
葉任生正想開口叫解廈,那群人卻突然沖上前來,或拔出腰間長鞭,或抽出背上雙刀,将他們團團圍住,嘴裡念着完全聽不明白的吆喝,“哦喽喽喽!”
衆家厮見狀,成防備架勢,将葉任生護在身後。
眼看解廈的身影即将消失,葉任生忙指向前方,“衆位好漢,莫要驚慌,我等并非歹人,而是和解廈一起來的,喏,就是那個騎馬的先生,他已經朝裡面去了。”
然而攔住他們的人卻絲毫不予理會,仍舊持着刀鞭,步步朝他們逼近,慢慢收緊了本就不大的包圍圈,像圍獵一般将他們困在其中。
眼看情況不妙,葉任生顧不得其他,朝着解廈消失的地方大喊。
衆家厮紛紛攥緊手中的家夥,形容嚴肅,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恰在這時,不遠處的茅屋頂上乍起紅色煙霧,原本還持着雙刀逼近的一幹人,瞬間收了勢。
随即轉身離開,嘴裡仍舊大聲吆喝着,“哦喽喽喽!”
葉任生不禁心下悄悄松了口氣,吩咐衆人收起家夥,朝着那茅屋方向走去。
待到靠近才發現,那茅屋竟是個假草垛,兩黃髫小兒躲在後面,見他們靠近後,嬉笑着朝裡頭跑遠。
葉任生随着孩童的腳步朝裡面走去,沿途瞅見破帳外有一華發老人,正在給一婦人梳頭。
她忍不住多瞧了兩眼,隻見那婦人眼神凝望虛空,半晌不眨一下,瞧着無神無光,似盲人一般。
“看什麼呢!”
就在這時,一身高體壯的大漢從帳旁走出,手持盤繞的長鞭,示意他們趕緊向前。
“失禮失禮。”
葉任生趕緊颔首緻歉,朝最前方的帳篷走去。
不待靠近,旁邊走出幾個面色不善的漢子,将她身後的六鑼和幾個家厮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