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君微微皺眉,顯然不相信楚清荷的說辭。他掙紮着想坐起來查看,卻被楚清荷連忙用力按住:“别動!剛剛才固定好斷骨,你……就這樣躺着,别動。”
夜郎君看着她強作鎮定卻掩不住慌亂的眼眸,心頭莫名一軟,竟真的不再掙紮,隻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楚清荷偏頭避開他那過于灼熱的目光,從藥囊裡取出一顆止血化瘀的丹藥,動作更加輕柔地撬開他的唇,将丹藥喂了進去。
做完這些,她才疲憊地坐到他身邊,抱着膝蓋,望着頭頂那被陡峭崖壁切割成一線的夜空,沉聲道:“這裡……就是斷魂崖底。”
“斷魂崖?”夜郎君喃喃,隻要是為了她,自己失了這道魂又算得了什麼?
“沒錯……”楚清荷頓了頓,聲音漸漸轉低,“斷魂崖下,四面絕壁如刀削斧鑿,飛鳥不渡,猿猱難攀,藥王谷曆代都傳……一旦墜崖,便是絕境,斷無生理。”
楚清荷的心現在比被寒毒侵蝕的身體還要冷——家仇未報,如今又連累夜郎君一同葬身在這絕谷……莫風的背叛帶來的陰霾還未散去,就馬上又被眼前的絕望的處境深深籠罩。
“斷無生理?”夜郎君竟然笑了,“可我們……都還活着。”
“嗯……還活着……”楚清荷低下頭,用沾了些許泥點的帕子小心地擦去夜郎君額頭上不住冒出的冷汗,正要收回手時,卻突然被他用還能活動的那隻手一把攥住。
“你!都說了别亂動!”楚清荷不敢用勁抽回那隻手,生怕扯動夜郎君的傷口,語氣卻是焦急萬分。夜郎君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幽深,像燃燒着兩簇暗火,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底:“楚清荷……你……看着我……”
楚清荷的纖手在他掌心微微戰栗,更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濃烈到近乎滾燙的情緒驚得差點忘了呼吸。
“我……确實是邪魔外道,滿手血腥,滿心算計,連容貌都是殘缺的。”夜郎君直視着她,忍不住剖開自己最隐秘的心思,“我知道你怕我、嫌我,甚至……厭惡我。”
楚清荷想要開口反駁,卻發現自己喉嚨發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但我對你……”夜郎君的眼神瞬間變得熾熱了幾分,“從你施針救我那刻起,這份心思……就由不得我了……我想要你……想得發瘋,想得……心口疼。”
楚清荷被他直白的話刺得耳膜嗡嗡作響,他唇齒間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近乎偏執的占有欲,讓她更加不知該如何回應。她想要掙脫他的手,卻發現自己的力氣在這樣熾熱的目光下莫名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知道這……很龌龊,這是強求……沈墨早就勸我……不要對你動心思。”夜郎君将她的手更攥緊幾分,“可每次看到……你在意他,你對他笑……我就……我做不到……我要你……”
他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翻湧着濃烈的痛苦和嫉妒,聲音因壓抑而更加嘶啞:“哪怕是……勉強……”
楚清荷僵硬在原地,那顆心卻像是被冰與火同時煎熬着,痛得她幾乎要窒息。莫風的背叛讓她心寒刺骨,夜郎君的剖白又讓她心亂如麻。她從未想過,這個在她眼中一直神秘莫測、手段狠辣的男人,竟會對她懷着這樣深摯而痛苦的深情。
她怔怔地看着夜郎君,那雙深邃的眸子仿佛要把她所有的思緒和意識都吸扯進去。她能從他的眼中看到自己蒼白而茫然的臉,還有……她從未敢想象過的,獨屬于夜郎君的痛苦、執着和……愛意。
夜郎君攥着她的手,力道沒有半分松懈,那滾燙的溫度幾乎要灼傷她冰涼的皮膚。他看着她眼中翻湧的驚愕、茫然和尚未散盡的痛楚,胸口那翻江倒海般的酸澀和強烈的占有欲,竟奇異地沉澱下來,化作一種近乎破碎的溫柔。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不合時宜……”夜郎君喘息着,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柔和一些,“你剛被他……背叛,心裡……一定很疼……寒毒還在折磨你……又因為我這身傷……被困在這裡……”
說完這些,他不得不微微閉了閉眼,停下稍作休息,才能繼續開口:“其實我……很高興……因為你現在……隻看着我……但是我又怕……你會離開我……更怕……你也嫌惡我。”
“但是……忍不住……忍不住想靠近你……”
夜郎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随即一陣悶咳,鮮血再次不受控制地從唇邊溢出,順着下巴滾落到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