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君……你放手吧。”
楚清荷似乎看出了夜郎君的心思,她垂下眼簾,聲音輕得像一片飄落的羽毛:“落到這樣的境地,全怪我識人不清……你走吧,憑你的本事,自己上去……不難。隻是别忘了……報仇的事。”
夜郎君心頭猛地一窒,她萬念俱灰般的低語,真的比任何尖叫哭喊都更讓他心驚膽戰。
“閉嘴,楚清荷,我還沒允許你死。”
夜郎君将她的腰鎖得更緊,那聲音裡沒有半分猶豫,隻有不容置疑的強硬和被她的自棄點燃的怒火。
“好啊,死到臨頭了還如此情深義重,你們這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果然早就勾搭成奸了!既然如此,就到黃泉路上繼續做你們的野鴛鴦去吧!”
莫風将兩人相依相偎的模樣盡收眼底,頓時目眦欲裂,五官扭曲得如同生着獠牙的惡鬼。他狂怒地嘶吼着,目光掃過夜郎君鮮血淋漓的手和那根搖搖欲墜、承載着兩人最後希望的粗壯樹枝,眼中驟然迸射出陰毒至極的光芒。
他獰笑着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抱起一塊棱角尖銳、分量沉重的石塊,對準夜郎君攀着樹枝的手狠狠砸下:“我送你們這對奸夫□□一程,到地府好好做伴去吧!”
夜郎君知道自己隻能松手,否則右手必受重創,屆時再想攀上懸崖無異于癡人說夢。可一旦松手,便會和楚清荷一同墜入深淵,粉身碎骨。
體内仿佛有某種力量混雜着奇異的情緒在湧動,讓他在這一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
“抱緊我。”
夜郎君猛地将楚清荷用力壓向自己懷裡,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她築起了一道屏障。他将自己墊在楚清荷身下,試圖尋找任何可以緩沖的落點,後背卻先狠狠撞上一根斜伸出的粗壯樹枝,讓他喉頭頓時湧上一股腥甜。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後背的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但他強忍痛楚,借着這一撞的力道再次調整姿态,用肩膀和手臂承受了下一根橫枝的撞擊。這次他沒能壓住那股翻湧的氣血,一口鮮血猛地噴出,濺在楚清荷蒼白的臉頰和衣襟上。
“夜郎君!”楚清荷驚駭欲絕,卻被那鐵箍般的手臂死死按住,根本動彈不得。
夜郎君毫不猶豫地繼續用背部迎向那些枝桠,每一次撞擊都稍稍減緩了一點下墜的速度,卻也讓他身上的傷一次次加重。終于,伴随着一聲沉悶的巨響和無數枯枝敗葉被砸斷的聲音,兩人重重地摔落在崖底一處積滿腐敗落葉和淤泥的斜坡上!
巨大的沖擊力讓夜郎君眼前徹底一黑,護着楚清荷的手臂終于無力地松開,整個人如同破碎的布偶般滾落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鮮血迅速從他身下洇開,染紅了身下的枯葉。
“夜郎君!”楚清荷也被甩到一旁,但因夜郎君的拼死相護,她不過是受了些許擦傷。她當即掙紮着爬起來,踉跄着撲到夜郎君身邊,顫抖的手指搭上他染血的頸側脈搏——那跳動雖然微弱紊亂,卻沒有消失。
他還活着!
這個認知沖擊得楚清荷幾乎眩暈,止不住的眼淚瞬間混着臉上的血污滴落下來。她小心地擺正夜郎君的身體,取下他已經被鮮血浸透的面罩,有些忙亂地為他止血治傷……這個她一直抗拒、戒備,甚至有些懼怕,卻為了救她可以不顧性命的男人,傷得很重。
“咳咳……我……死不了……”夜郎君失了血色的薄唇下溢出一聲壓抑的嗆咳,他的臉色白得吓人,唇邊還殘留着未幹的血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着楚清荷緊繃的神經。那雙深邃的眸子初時還有些渙散,但在對上楚清荷滿是淚痕和血污的臉時,瞬間凝聚起一抹微弱卻清晰的光亮。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幾乎隻剩氣音,卻帶着一種不容錯辨的急切。
“我沒事……是你……你傷得……傷得很……”楚清荷的眼淚瞬間又湧了上來,撕下最後一片還算幹淨的衣襟,顫抖着裹住夜郎君手臂上最深的一道傷口。今夜出來得匆忙,所幸她總是帶着自己的貼身藥囊,不然以夜郎君這般傷勢……隻怕是兇多吉少。
“死不了……就好……”夜郎君艱難地喘息着,目光卻有些貪婪地鎖在她寫滿焦急和心疼的臉上——能看到她為自己如此擔憂,這傷雖重,卻似乎也沒那麼難捱了,“你……寒毒……可有發作?方才……抖得厲害……”
谷底陰冷,對楚清荷本就孱弱的身體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先前因着緊張和恐懼強行壓下的寒意在體内蠢蠢欲動,四肢百骸都開始泛起針刺般的冷痛。她強忍着不适,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還好,我沒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