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點線索還不足以推斷出有用的思路,所以她轉頭去看屍體周圍的東西。
首先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張倒在地上的梯子,正是今天下午郭昊攀爬的那張長梯,假如豎起來,應該足夠碰觸到屋頂的梁枋。
觀察完這些,焦棠又轉到死掉的郭昊前面,蹲下來查看屍體的狀态。
與顔芙一樣,郭昊的雙手也被交叉捆綁起來,垂在身前,他面朝屋裡,跪坐在地上,頭埋進胸前,左胸心髒處插着一枚短刀,單薄的秋衣前暈開一大團黑色血迹。
他面容不安,像是死前做了一個惡夢,夢裡掙紮着再也醒不過來。
焦棠伏下身子,進一步觀察他的臉,突然明白過來哪裡不對勁——郭昊的眼鏡不見了。
她站起來環視一圈,發現東北角落有一張行軍床,猜測那應該是郭昊臨時休息的地方。但那裡沒有眼鏡的影子。于是焦棠又走進卧室。
卧室裡擺了一張拔步床,床上鋪設緞面被褥,床邊有一套桌椅,焦棠找了一圈,在椅子下面找到那個丢失的黑框眼鏡。
正當她得償所願地準備走出去時,鼻尖嗅到一股香味,此時屋裡的燈暗了幾度,牆角完全隐沒在黑暗中。焦棠順着香味走動,來到牆角的五鬥櫃前面。
櫃子深處香味馥郁,她靈機一動,腳尖在櫃腿上輕輕一勾,整個櫃子調轉了一個面。
櫃子背後幾乎鑿空,一尊半人高的木質神像盤縮在裡面,它正擡眼注視着上方。
焦棠目光微沉,讓開身子,将光引到此處來。
在微弱燈光照耀下,那雙塗白的眼睛,死氣沉沉,猶如鬼眼。
焦棠擔心神像又要大變活人,退開幾步,片刻後無事發生,她揉揉鼻尖,嘲笑自己草木皆兵,于是她轉身朝外走去。
此時,她的背後,櫃子下方突然湧出一片水漬,水漬悄無聲息地蔓延開去。
焦棠走出卧室,其他人也進行了初步的調查,對于這場意料之中又不合常理的謀殺,玩家都有許多想法。最先發言的仍然是周尋音。
面對如此怪異的兇殺案,她幾乎安耐不住激越的情緒,拔高聲音說:“太離奇了。門窗都從裡面鎖住,兇手不在房間裡,完完全全的密室謀殺。”
吳見故癟住嘴,說:“現實裡很少有密室謀殺案件吧,操作難度太大,而且很多手法都隻适用于理論。但是這裡居然出現了,會不會有怪力亂神在裡邊起作用?”
吳見故的判斷不無道理,畢竟遊戲裡經常有利用鬼怪的殺人機關,不能全用唯物主義的經驗來斷案。
但周尋音不贊成這種說法:“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的辦案直覺告訴我,這是一起人為的命案。鬼怪犯罪不會布局,但現場兩具屍體就是一個棋盤殘局,他們這麼死一定有這麼死的道理。”
這話說得中氣十足,一時沒人反駁。
齊铎将話題拉回正軌:“先從證據入手來推理吧。”
話未盡,他已慢慢走到懸挂的屍體旁,分析:“首先,死者大概率是顔芙,除了脖子之外,身上沒有其他傷口,死前面部猙獰,說明是清醒情況下遇害的。初步判斷是兇手将她控制住後,用利器割斷脖子緻死。顔芙的身高一米六五,體重80至90斤,在四象園裡,幾乎所有成年人都有控制她的能力。”
緊接着他話鋒一轉,“但是斬首和垂吊屍體都需要很大的力氣,如果是兇手是男性,力氣不會小,如果是女性,應該有幫手才能完成一系列垂吊工作。”
屍體背後傳來一道輕細的詢問,又像自言自語。
“如果兇手利用定滑輪一類的裝置,先砍下死者的頭顱,然後将交叉捆綁的雙手穿過一條堅韌的繩子,用定滑輪拉升到三架梁,也就是最高的那根梁上。然後利用三架梁和下面的五架梁的高低差,通過繩子形成滑索,将屍體運送到現在這個位置呢?”
幾人偏轉頭,看到焦棠正在擡頭觀察頭頂的梁枋,正當大家思索這種手法的可行性時,她已經搬着那張歪倒的梯子,爬到梁上去。
她在梁上來回摸索,兩分鐘後,她失望地朝下說:“梁上面沒有血迹,也就是說屍體沒有在上面移動過,剛剛說的方法是錯的。”
“會不會是先殺死,懸挂運輸屍體,再在上面斬首?”肖長淵想起上一場懸挂放血的現場,仰着頭問焦棠。
焦棠邊溜下長梯,邊搖頭,“最後再斬首,血迹就不可能是地上那樣,呈一條直線了。”
衆人低頭看地上血迹,确實不是中間才突然出現,而是一路淌過去的,說明顔芙是在客廳後面被凄慘拆解的。
焦棠回到地面,目視齊铎:“所以我同意你的觀點,除非兇手借助工具移動屍體,否則需要力氣很大的人快速抱着屍體移動,或者由兩個人擡着屍體移動,那樣才不會踩到滴落的血迹,讓血迹形成這樣完整的線條。”
齊铎順着她的思路,問:“如果是推車呢?放置運輸時候,屍體的脖子部分在推車外,這樣推車兩邊輪子就不會刮到中間快速留下的血線。正好不朽堂最近整改,有兩三輛推土的手推車放在角落裡,兇手是不是趁手之便,拿來将屍體從後牆位置先搬到屋子中間,再将屍體以滑輪或者背着的方式,懸挂上去?”
不朽堂鋪的是地磚,外面鋪的也是大塊方磚,即使下雨,手推車也很難留下車轍痕迹,所以這種推論目前找不到實際證據,隻能憑想象。
正因此周尋音大手一揮,“這種推理隻能輔助辦案,我們還是實事求是點好。我說說我的看法。”
“首先,兩名死者都已經出現屍僵和屍斑,現在是晚上10點左右,大緻推斷他們是下午五點到7點左右死亡的。不排除是郭昊先殺了顔芙之後畏罪自殺,如果是郭昊死之前把門鎖了,就不算是密室了。現場沒有見到兇器,不過從傷口來看,至少可以确定不是郭昊胸口插着的那柄小短刀,用那個來割骨頭,半天都割不下來。”
齊铎出聲提問:“還是那個問題,如果郭昊殺死顔芙,他怎樣将屍體垂吊到梁上去?”郭昊身形矮小,不可能一人完成所有工作。
被他一問,周尋音頓時啞然,半晌輕咳一聲,道:“如果郭昊是兇手,他就一定有幫兇。”
肖長淵秃噜着下巴長出的胡須,頹然道:“又是多兇手的案子嗎?真麻煩。”他又開始不對勁,血腥味似乎在加速體内某種情緒的發酵。
此時焦棠輕聲的一句話将他的情緒打散,他又回到案情上來。
焦棠問:“為什麼要砍去頭顱呢?”
兇手為什麼必須砍去顔芙的腦袋?因為嫉妒?仇恨?厭惡?還是有更深層次的原因?衆人對着那顆孤零零的腦袋,也忍不住猜測起來。
突然途靈現身,出聲提醒:“我電腦監測到NPC的刑偵人要到了,如果你們沒有更好的結論,今天先撤吧。我把監測儀放在這裡,方便收到NPC上傳系統的官方線索。”
說完擡頭,途靈發現五雙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她。周尋音不禁樂呵呵拍她後背,大贊:“技術員就是實用。你有這個本事能省我們多少功夫啊。”
焦棠冷不丁插一句:“途靈不僅能監測線索,還能給我們創造線索。”
周尋音咦地大叫:“我對陰陽黑客多少了解一點,你倆背着我們幹了什麼事呢?”
焦棠當即将早前在太極台和途靈謀劃的事情說出來。說到此,途靈将電腦拿出來,調動一個引擎,将裡面模拟的新地圖展示出來,屏幕裡竟然出現了一個原本不應該以這種方式出現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