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幹燥的花瓣浸潤露珠,瞬息展開顔色,又如沁涼的手掌捂住暖玉,心頭泛起熏意。齊铎腦子有些醉,連身子也湧起麻意。
片刻後,他才明白這不是心理反應,而是生理反應……
焦棠似乎正利用某種法術抽走他身體流動的能量。丹田的熱意如泉水般持續往上冒,透過嘴唇輸給她。
蓦然,焦棠将他推開,眼神清亮看他,連聲音也沒有起伏,淡淡擲下一句:“對不起了,你陽氣旺點,借點陽氣給我,對身體絕不會有影響。”
齊铎愣了半天,帶點薄怒地叫道:“下次借之前說一聲。”說完,又氣悶想他堅決不允許有下次。
“哦。”焦棠從善如流,面不改色。“提前告訴你,我要再借你一些血。”
幾乎是怕齊铎不答應,她話沒說完,便撈起齊铎手掌,朝虎口咬下去。齊铎用了十二分的忍耐力才不至于痛呼出聲。
焦棠手指沾血,在腳下畫陣。此時補充的能量使她體質暫時改變,體内靠陰氣滋養的蟲子不安分地扭動起來,焦棠毫不留情地伸手将那未完全孵化的蟲繭拉出來,帶出滿身腥臊。一邊動作,她一邊安慰自己,不用在意全身髒兮兮,破了幻象,一切又幹淨了。
魏凝玉從震驚中回神,立刻抽出長刀來阻止。铮!銀槍隔開她,齊铎滿臉郁色,他的頭依然又重又痛。
焦棠單手掐爆蟲頭,立念神光護身咒:“一切邪祟,皆為虛妄,神光大臨,金身不壞。開!”
頓然,金光綻開,腹部傷口迅速收攏、閉合。
周圍景色化開,焦棠與齊铎又站在泥濘的校道上,天淅淅瀝瀝澆雨。
魏凝玉桀桀怪笑,手中長刀無限延伸,這是屬于她的空間,除了玩家一切物件都能由她擺布。她瘋狂在空中砍擊齊铎,齊铎勉力支撐,眼梢瞟過焦棠,不明白她為何入定般不肯動作。
焦棠不急于迎戰,是因為她在思索破解魂體附身的術法。一般原主被奪舍後,肉身未毀,原主魂魄都會徘徊在肉身附近,想要重新奪回身體,但昨晚蘇雅被附體後,魂體卻不見蹤影,莫說魏凝玉沒時間去處理她,就是親手撕碎,魂飛魄散也該有陰氣流轉的現象。但焦棠始終未感受到這種現象,更不見她的鬼影。
若是召喚回蘇雅的鬼魂,興許能将魏凝玉打出體外,魏凝玉是鬼比是“人”好對付多了。
思及此,她開始布陣招魂。師傅曾說過,對付厲鬼奪身,普通的招魂術并不好用,必須有“文牒”方才能召回原主三魂七魄。所謂“文牒”是向陰間各管轄的冥司申請發布“通緝令”的法器,即請各方陰差幫忙尋鬼的媒介。
相傳永樂帝為尋建文帝下落,除了派鄭三遠渡外洋去找之外,還請了許多術士到陰間去尋人。當時傳聞建文帝有洪武大帝庇護,能在陰間改頭換面,擇期還陽。普通術士法力不濟,根本辨認不到他,其中一名金鎖玉關派弟子便想出請冥司幫忙尋人的法子,因此才創出“文牒”法器。
文牒的背書人不同,在陰界所通告的範圍亦不同。這名術士自知法力隻能通達十殿,因此請聖駕助力,利用永樂帝天子身份,驚動酆都大帝替他尋人。結果找沒找着建文帝魂魄尚且不論,但鮮少人能掌握這個法術。
焦棠亦是無計可施才想到此法,好在空間是封閉的,尋人不需要天南地北,隻需要管轄燕津大學的陰差給個答案即可。怕是本地陰差都不敢與魏凝玉抗衡,但指個路的能耐還是有的。
焦棠手中的“文牒”是一塊缺角的小玉玺,師傅老人家用剩的玉料雕刻的,與大玉玺無可比性。小玉玺正面是盤龍,反面是“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這東西能跟随她進遊戲世界,也是神奇得很。
她盤腿坐下,将玉玺置于兩腿前面,然後摘下頸上雞血石,與之放置一塊。做完這些,她稍稍頓住,一狠心咬唇割開腕部,鮮血汨汨而下,之後她抓起長發,用刀割下好大一束,将殘發捆在手腕上。待頭發吸食血後,她才将浸血的黑發覆蓋住小玉玺與雞血石。
“太白清宗玄子焦棠,請上文牒,供雞血寶石,福折五寸五先命,求諸冥司遍尋蘇氏雅女,乾造辛未丙申乙醜丙子。”
瞬息草木驚動,通透的玉石沁滿紅血,玉玺之下蕩開一層一層的金光。
魏凝玉見此怒焰更甚,幾乎一刀劈開齊铎的身軀,齊铎躲開,但肩膀仍被削去一大塊。
齊铎落地,腳沾上金光,腦中轟鳴蓦然停下了,視線也從模糊轉為清晰。他憤怒地劃過長纓槍,槍頭在地上劃起一片火焰。剛才處處被掣肘,已經讓他不爽到極點,如今恢複力氣,他隻有一個心思——撕了魏凝玉。
金光從地面沖入天幕,最後化作一團光籠在魏凝玉胸前的項鍊上。焦棠看清楚那鍊子的樣式,忽然明白,這是鎖魂玉打造的墜子,蘇雅的魂魄便是被鍊子困住了。所謂害人害己,說的就是她。
魏凝玉預感不妙,急速展開鋼鐵翅膀,想從高空一擊滅了焦棠二人。夜色之中,平地升起一道閃電,又急又強,隻一眨眼,一枚銀槍已經挑破它胸膛,勾走鍊子。
焦棠奮起接住鍊子,立刻念咒招出蘇雅魂體。蘇雅輕飄飄地出現在空中,似乎還處于混沌狀态,魂體形狀如同被拉長的條狀物。
魏凝玉反手便去掐蘇雅,齊铎緊跟其後,攻擊它右肋。魏凝玉破罐子破摔由他直直刺破身軀,此時蘇雅猛地醒來,尖叫着抓向魏凝玉的面龐,魏凝玉想後撤,豈知齊铎徒手抓住她翅膀,使勁将她脫離半空。
狂風呼嘯,魏凝玉迎着雨,迷蒙地望向頭頂的男人,他的臉比這雨夜還要冷,身體破開高空的氣流,将她拖入雲霄。
不!魏凝玉心頭一凜,空間開始扭曲,她想從空間的縫隙裡逃出去。
風雨橫向飄蕩,地面也轟然坍塌,她得意地獰笑,快了,就差那麼一點……
忽然笑意中,齊铎五爪化作虛白的影子,将她的魂體用力往外拔,此時,她才意識到,蘇雅的魂魄在背後一點點鑽進身體裡。
不要!她不要再四分五裂,不要再忍受分裂之痛。不要……
意識又像那年秋天一樣,既清晰又朦胧,身體的疼痛既真切又虛幻。她看見自己醜陋的軀幹,引以為豪的長腿被割裂,那雙擁抱媽媽的手臂再也曲不起來……
這時,真正的蘇雅低頭看自己扭曲的關節,變形的腹部,痛苦地嘶叫,叫聲絕望而尖銳。
空間終究坍塌成廢墟,露出校園祥和的夜景。焦棠發現自己還站在校道上,隻是雨停風歇,秋意幹爽。
齊铎銀槍虛指,感受到他的怒火,一道白影幽幽飄出樹叢。齊铎皺眉,這張臉他在相冊上見過,是程巧菊。他嗤笑,有些人做了鬼也是個膽小鬼。
程巧菊瑟縮地避開他,盯住焦棠。焦棠徐徐走過去,努力聽清程巧菊口中的話。待真的走近,一陣風過又将程巧菊的影子吹散,徒剩空中一聲低喚——“老師。”
大概,系統已經将魏凝玉撕開的BUG又彌補回去了……
出了空間,蘇雅呆滞地躺在床上,生無可戀。焦棠叫了幾聲,見她沒反應便罷了,由她躺着,自己出門去找齊铎。
已經周六了,由于提前解決了魏凝玉,時間正在加快流逝。轉眼又到午後,焦棠連飯也不吃,與齊铎跑去找李僵。
一見面,齊铎便焦急詢問:“上個月綜合樓丢失一批器材,具體是什麼器材?”
李僵似乎正等着他們過來,應答如流地說:“一批制造陶塑的工具,坯機、摸具、泥闆機,還有一些測量工具,最貴的是一台測泥塑強度的儀器。”
“這批器材不是定向定點管理?”焦棠追問。
李僵:“就存放在綜合樓五樓,其實樓裡都有保安巡邏的,晚上也很少會有人過去,也不知道小偷怎麼偷的。”
焦棠低語:“如果是老師就不會被發現了吧?”
李僵遲疑:“也不一定,不是授課老師出現在那裡也會有問題。”
焦棠點點頭,“能給我們一份當晚授課老師的名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