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認輸地重新排布時間線。“西裝這個嘛,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18日一天,出于懶得換衣服的想法,他都穿着西裝。另一種可能是,他到晚上要見不速之客時,才穿上西裝。”
越說她越心虛,怎麼聽,這個模拟都有問題。大半夜的穿西裝見誰呢?但如果是白天穿西裝出去,回家之後為什麼不換下來?
焦棠微微歎氣,吳毓桦的職業病有時候也會讓她鑽牛角尖。“其實,沒必要糾結在西裝上。關注點仍然應該放在,他最後見面的人上面。”
遊千城微笑,平時他都是中立派,不喜歡站隊,但那隻代表他對黨派之争沒有興趣,對玩家沒有真正投入過屬于人的感情。這場他卻經常站隊焦棠,也是因為他認為焦棠是一個通透又簡單的玩家,沒有那多屬于人的複雜念想。他附和道:“我也贊同焦棠。他穿不穿西裝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和他見面了。”
陳英鋒此時卻偏幫起吳毓桦來。“說得輕巧。現在不就是查不出那個女人是誰,我們才這麼被動嗎?”
焦棠:“事實上,我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
陳英鋒看向焦棠那張撲克臉,完全看不出來哪裡有想不通的苦惱樣。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什麼地方?”
吳毓桦也很想聽聽她的“高見”。
焦棠:“有什麼理由兇手必須讓煤氣洩漏,然後爆炸?殺人手法有很多種,兇手不僅選了複雜的手法,還制造了一個複雜的現場。”
這個問題很刁鑽,因為從一開始大家就陷在煤氣洩漏和爆炸是殺人與意外結合的思維裡,從來沒去想為什麼必須是這樣?
如今她一問,吳毓桦先露出深思的震驚表情。對啊,為什麼非要是煤氣洩露和爆炸?
焦棠:”退一萬步講,兇手已經控制了對方,想要讓場景更真實,應該将陸天明移到廚房,僞造出煤氣洩漏,陸天明意外點燃煤氣爐引起爆炸,事後連屍骨都不存,還能躲避法檢。但兇手沒有這麼做,反而讓陸天明從窗戶上掉下來,那麼兇手就必須有完全的把握,煤氣洩漏與爆炸、陸天明墜落,這三者能形成一個不輕易被瓦解的鍊條。”
大家恍然想到,馬業偉的證詞中确實提到爆炸之前,他沒有聽見屋内有電話鈴聲或者電視聲響。而且,走廊是井字型回廊結構,所以馬業偉業沒有看到有人在觀察他,更别提什麼陌生女人躲在附近。所以這條犯罪鍊條在兇手不在場的情況下,如何被實施呢?
吳毓桦愣住,陳英鋒與遊千城往深層想,似乎也想到了煤氣洩漏和爆炸這種手法十分刻意又可疑。兇手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又有能達到不在場也能實現的辦法。
到這個時候,吳毓桦不得不承認,雖然同為第二場玩家,但焦棠天生的敏銳與思維的跳躍度,不是普通玩家比得上的。但如果讓吳毓桦知道焦棠掌握的遠不隻說出來的這些信息,大概會更抓心撓肝。
不過站在焦棠的角度,她有太多想不通的點,也有許多無法排除的幹擾項,所以她不打算立刻說出來。畢竟離deadline還有7天。
除了複核現場,一整天案情再無進展,玩家也由“還有7天呢”的僥幸心理,改為“才剩7天了”的恐慌情緒。這種情緒在吳毓桦身上更為明顯,她感受到深深的挫敗感,因此越臨近夜晚,她越坐立不安。
“今晚隻要按照你說的,将布偶帶到電梯口就會沒事,對吧?”她換了一雙跑步鞋,套上瑜伽服。幸好臨過來時,偷偷塞了一套運動裝進來。
焦棠坐在床上吃薯片,咔擦咔擦,點點頭。
“有什麼符啊,劍啊,法術可以給我,或教我的嗎?”吳毓桦虛心讨教。
咔擦,咔擦,咔擦。
“沒有?”
咔擦,咔擦,咔擦。
吳毓桦吊高聲音:“你不肯給嗎?因為還沒出現信封?”
咔擦,咔擦,咔擦。焦棠清清嗓子,誠懇道:“沒有什麼比你的金剛錐更有用了。符你不懂施法時機,用處不大。”
這是大實話,符咒、陣法都需要修習,簡單給一張護身符,倒不如讓她依仗金剛錐。
至于陳英鋒和遊千城,兩人也無需她擔心,遊千城天生避鬼體質,比她還安全。陳英鋒是唯物能力系,隻要命中敵人,傷害百分百起作用,而且他年輕機警,相信能逃出生天。
焦棠率先走出客廳,陳英鋒坐在沙發上一邊抖腳一邊吃方便面。遊千城在打坐。
陳英鋒哆嗦:“棠姐,我們不去坐電梯,總沒事吧?”他認為爬樓梯是另辟蹊徑的好方法。
“棠姐?”陳英鋒從方便面裡擡起頭。我去!他心裡隻剩這句罵。為什麼他會坐在電梯地闆上吃方便面?系統這麼猴急的嗎?連上廁所時間都沒預留。
哐當!大腿下熟悉的震顫感觸達他的神經,瞬間刷起一陣電流,他扔下方便面,瞬間彈跳一米高。
“啊!”又是從穿梭機急速墜落。
“4312、4312、4312、4312、431……43、4……”遊千城抓向頭,才發現自己沒有頭發!啊,又忘記了。
這時電梯門緩緩打開,熟悉的陌生走廊映入眼簾。遊千城箭般撒腿沖出去,想以最快速度到達昨晚那個房間。
而此時,陳英鋒已經開戰了!沒了夜明彈,他将事先準備好的打火機與小瓶汽油點燃,扔向身後的蛇群,又以弓箭斷蛇群追剿的前路,借此拉開雙方距離。可以說開局還算險中求穩,有驚無險。
而吳毓桦一出電梯就是狂奔,運動鞋仿佛将她從拘謹的職業女性标簽中解放出來,一路跑出田徑健将的速度。
身後呼哧呼哧濃厚的喘息卻貼在脊梁後邊,冤魂不散。這一次,她知道怎麼虛張聲勢地用金剛錐吓唬後面那頭怪物。
四人中,唯有焦棠淡定步入有縫紉機的二居室,然後在布偶老妪的怪笑中撿起布娃娃,返身一記定身符擲上縫紉機處。
咔擦!大剪刀将符篆撕碎,老妪桀桀大笑着喊:“獵殺開始、獵殺開始。”
焦棠轉身,甩掉淡定,狂奔起來。
她悶頭直沖電梯間,雙腳蹦進電梯裡,回身看向大剪刀,露出一抹慶幸的微笑。不過,這抹微笑還未散去,那布偶老妪速度絲毫不減,一躍也落在電梯中,刀鋒朝焦棠的脖頸刺來。
焦棠一邊暗暗吐槽,系統又改規則了?!同時,震喝一聲:“起!”
地上九枚銅錢在焦棠咒語中叮鈴豎起,形成金剛牆,電梯雖小,困獸卻正好。布偶老妪被困金剛牆内,似乎被投擲到滾燙水中,極度難耐地抓撓着身體,動作越抓越大,最後連腹部都扯開,挖出一團團棉絮。
棉絮翻露,焦棠才看清楚一條荼白鬼影,形狀被壓紮成長條形,牢牢地扒住布偶的身軀,不肯離開。這是一種極強的縛靈術,也叫降術,即人将魂體縛在布偶中,強迫它殺人聚陰,來保住魂體。
哐當!電梯突然震顫,焦棠嘴角壓下,迅速後撤按開電梯門,不由分說擡腳就出去。剛才那陣晃動是外力,已破了金剛牆的陣法。
她邊逃邊看向手中扭曲掙紮的布偶,想不通與昨晚相同的陣法為什麼會失效。正失神時,似有荊棘劃開手臂,她疼得松開手掌,一瞬,布偶跳落地,蹭開符篆,尖叫着“抓住我,抓住我。”轉眼便消失在天花闆的水管後面。
焦棠停下腳步,反倒不着急去追,而是看向手表——9點13分,亥時壬水,坤北位,陽水北位休門,無咎。
縱使是鬼魂,也要受制于時令。既然兇煞已經逃走了,說明陰氣會聚在下一個應時而生的方位,重新召喚出兇煞。而壬水生甲木,甲木在東離,沿着那個方向或許就能找到那個逃跑的兇煞布偶。
焦棠這時候有些情緒了,她調轉方向,朝正東方位走。果然繞過一段走廊,立馬感覺到陰氣從一扇門内湧出。
她沒有什麼耐心,抓起一手銅錢劍,一手枯柳縛,疾馳踹進門内。房中殺氣滔天,布偶窩在一具三頭女鬼手上,歡喜地鼓掌:“來了,來了。”
焦棠意料不到這個破遊戲世界,還存在三頭女鬼這種生物,她隻聽說過,世間可怕之物除了鬼祟,還有精怪。更可怕的是,精怪與鬼祟合為一孽,其形怪誕,其性狡詐。細細辨來,三具頭顱,兩邊似人似鬼,中間嘴尖目赤,更像動物,莫非自己真遇見一個同爐修行的怪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