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我會立刻攻擊或者使用束縛咒。”德拉科被他的語氣和神态感染,一點不敢怠慢,按照他說的抽出魔杖緊握在手心,迅速跟上斯内普的步伐。
城堡的亮光逐漸在他們身後消弭。一離開幻影移形的禁區,斯内普就毫無遲疑地拽住德拉科的胳膊,兩人轉瞬出現在禁林深處布置防護咒的第一處地點。
四月的禁林潮濕又陰冷,到處都是泥濘和被雨水澆灌得腐爛的植被,散發出刺鼻的氣味,灌滿整個森林。本就過于茂密的巨大樹葉,尤其擅長掩蓋天日,而今夜又無星無月,黑暗将所有事物隐匿得幾近模糊。
但為了不驚動任何不善訪客,斯内普沒有點起任何光源,隻能盡力用雙眼去适應這一片黑黢,放遠的視線穿透在模糊不清的輪廓間,耳邊是德拉科稍顯急促的呼吸。
“呼吸聲太響。”斯内普以微弱的氣音提醒身邊人。
“抱、抱歉。”德拉科連忙捂住口鼻,調整氣息。
兩人撥開濕漉漉的草叢,沿着密林天然形成的一道防線小心前行。第一處檢查完畢,沒有任何異常,第二處依舊如此。
“警報是第三處觸發的。”斯内普低聲道。
忍住衣袍全被沾濕而帶來的不悅,他謹慎地環顧四周,除了密布的齊腰蕨類和霧氣籠罩的樹木,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迹象。他甩出幾個無聲的原形畢現咒,依然一無所獲。
接連檢查第四處和第五處咒語的位置,同樣未見異常。隻有幾聲通靈悠揚的叫嚷和翅膀的撲棱輕響從頭頂的樹梢淌下來,是絕音鳥被驚飛。
結束第一遍的檢查,兩個人又原路返回進行了第二遍。一個多小時就這樣過去,斯内普隻好作罷,謹慎地指導德拉科布置下第二層防護與檢測咒語,才返回霍格沃茨禁區邊。
“也許隻是一些未知動物誤觸發了警報。”德拉科咂了咂嘴,忙着清理沾在皮鞋和長袍下擺的污迹,幾根不知道什麼時候纏繞上身的藤蔓随着他的動作掉落在地。
“這種魔咒不會輕易誤判。”斯内普的薄唇再度抿成瘆人的直線,手上施展幹燥和清潔咒的動作更是淩厲而迅速,“自設置以來,它從未響起過。”
他們沉默地踏進城堡濃重的陰影,很快進入室内。凄清孤寂的魔法燭火将兩人的身形拉得深長,二人一樣墨黑的長袍化為烏影般翻滾的暗雲。
“行了,今晚巡夜時注意點。”斯内普似乎不打算跟德拉科解釋更多,頭也不回地踩上大理石樓梯。
“明白了。”德拉科剛要轉身拐進通往地窖的樓梯,眼角的餘光捕捉到斯内普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自己。
斯内普的臉色顯然不太好,德拉科便也立馬木讷地止住腳步,挂上個讨好的微笑,禮貌詢問:“還有什麼事嗎,校長?”
“讓我提醒你,德拉科,”斯内普猶有顧慮地卷曲一下嘴角,漆黑的眼珠在明滅的燭光中晃了晃,最終沒什麼溫度地直勾勾盯住德拉科的臉,“下次聰明點,讓阿斯托利亞去你的辦公室。别讓我扣斯萊特林的分。”
留下話後,斯内普轉身消失在樓梯上方,隻餘德拉科怔怔地愣在原地,臉色從蒼白變得通紅,過好一陣才想到要馬上開始宵禁的夜巡。
……
這是今晚第三次回到校長室。斯内普徑直走向卧室,換下一身沾染着濕冷潮氣的衣衫,将它們扔進家養小精靈第二天會收走的洗衣筐裡。他擡頭望了一眼壁鐘,已是近九點半,正好還夠享受一次放松的熱水澡。
擦幹頭發,換上睡衣,披上一件洗淨的外套回到校長室的辦公桌前,他又泡了一杯溫熱的洋甘菊茶。做完這些,他坐下來,飲下清香的茶水,視線自然落在牆上的壁鐘,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從雙面鏡中傳來蕾雅的聲音。
“西弗,在嗎?”
“我在。”斯内普拿出鏡子,将它倚靠在書堆豎立。随着鏡中的畫面逐漸清晰,他看到了蕾雅的笑顔。紐約傍晚的陽光透過窗台灑在她身上,而她手裡捧着一小盒冰激淩,包裝寫着哈根達斯。
“怎麼又在吃?”見到她的瞬間,斯内普才感到整日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語調也變得柔和。
“剛下班,跟哈利他們一起買的。說是新出的口味。”蕾雅笑着挖了一勺,“巧克力加薄荷脆片,好獨特的味道。給你帶幾盒回去?”
“不必了。”斯内普輕嗤一聲,話鋒一轉,繼而嘲諷她:“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是去旅遊的。我看,你那點工資,除去你自己花銷,恐怕連帶些像樣的東西回英國都不夠。”
美國魔法國會,被設立在位于曼哈頓下城的伍爾沃斯大樓内,出門便是繁華的街區與紐約市政機關。平日下了班,蕾雅和其他幾個年輕的傲羅,就愛到周邊逛吃遊玩。就是那條唐人街的中餐,他們也已打探出合口味的幾家。
“反正,爸爸和你也都沒指望我那點微薄的薪水嘛。”蕾雅樂呵呵地笑起來,不以為意。她湊近鏡子,認真地觀察了他片刻,忽然咬着木勺,低頭拉開袖口看向特意保持英國時間的手表,不安地問到:“這都十點半了,你怎麼還在忙?”
“今天發生了不少事。”斯内普眼神一沉,順着她的話揉了揉額角,“剛剛禁林的警報響了。”
“警報?”蕾雅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是輕微的颦蹙和顯而易見的擔憂,“是之前我們一起布置的那個嗎?”
“是,我跟德拉科去檢查了一遍,什麼也沒找到。”斯内普背靠在高大的椅背,沉聲說。他的話到這裡停頓一下,随手掂起那份未完成的三強争霸賽計劃書,“還有另一件事。三強争霸賽又要開始了。”
“三強争霸賽?”蕾雅偏了偏頭,表情有些意外,“今年嗎?在哪裡?布斯巴頓還是德姆斯特朗?”
“布斯巴頓,十月。”斯内普歎一口氣,臉色複雜而略有抱歉地望向鏡中人:“所以你回來後不久,我就要去法國了。”
“啊……”蕾雅抿了抿唇,明顯不舍的情緒全部鋪滿臉上。她又吃了一口冰激淩,拖着句尾慢吞吞道:“那我們是不是要在八月和九月抓緊時間了?還是說,等你從法國回來以後再說?”
“抓緊時間做什麼?”斯内普挑起眉毛問她,注意到對方遲疑的表情,他才頓時意識過來她話中的意思——本以為還有更多時間的兩個人,根本還沒來得及去做任何計劃。
想到這裡,他放下那份文件坐正一些,将十指交叉着按在桌上,緩慢認真地回答她:“我是不認為應該把這麼重要的事堆得這麼緊。也正好,你可以借此機會好好再想想。”他緩和幾秒,壓低聲,半有嘲諷半有告誡地說:“你明白,一旦契約被設下,是很難解除的。”(1)
“我當然很清楚魔法誓言和契約的效力。”蕾雅随即不滿地瞪男人一眼,綠眸微微閃爍,像是有一場小小的風浪在翻湧。她氣鼓鼓地舉起手中的木勺,憤憤地放在虎牙間咬了下,賭氣般瞄向對面的人宣告道:“我們之間在動搖的人,從來都不是我,西弗勒斯。”
斯内普的眼底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喉中道出的語調仍舊是故意假裝的寒涼:“蕾雅,摸摸你脖子上的東西,檢查一下你口袋裡的鑰匙,再重新告訴我你的結論。”
“好啦,”蕾雅眨了眨眼,重新揚起笑容:“我會配合你的時間的,西弗。隻希望你好好休息,别忙過頭。”她伸出手指,在鏡子上輕點了點。
“知道。”斯内普看着她的手在鏡中落下,分明覺得那微紅的指尖觸碰到他的鼻梁,就如平時那樣。他緩緩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神變得更加柔軟,“别吃太多甜食,臉開始變圓了。”
“西弗勒斯!”正當蕾雅要反駁他的須臾,鏡子的那端突然透過來一串敲門聲,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斯内普目見蕾雅皺起眉毛,匆匆側過臉,下一刻聽見了埃琳娜·弗利的呼喚:“蕾雅你在嗎?漢密爾頓主任讓我們快點過去。”
原本蜷縮在飄窗聊天的蕾雅扔下沒吃完的冰激淩,急忙爬起身朝向門口答道:“在,現在就走。”她拎起長風衣,與鏡子裡的人告别:“我先走了,西弗,睡個好覺。”
“好。”就在斯内普應聲的一刻,雙面鏡就被蕾雅塞進貼身的口袋中,切斷了鍊接。
斯内普也收好鏡子,花了些時間思忖計劃書的細節,最終決定趁明天周末去找鄧布利多商量。就這樣,他将羽毛筆收入筆架,不算愉快地結束今天的工作,盡量按照答應她的,趕在午夜之前沉進睡眠。
第二天清晨,他照常起了個早,感覺精神不錯。吃着小精靈拉比送來的早餐和咖啡,他如往常般讀起貓頭鷹剛送到不久的預言家日報。
仍殘留有油墨氣味的報紙被鋪開在手側,他快速掃過頭版标題:“三強争霸賽确認重啟:布斯巴頓将成為新一屆主辦方”。
果然是與魔法部有密切合作的報紙,速度真快。
斯内普一目四五行地跳讀對他來說并不新鮮的新聞,但當閱讀到版面底部的粗體大字時,他的呼吸猛地停住一拍,連動作都僵住了。
——“急訊!紐約布魯克林大橋上空現神秘巨大黑影,真相撲朔迷離:轉至第二頁”。
緊攥紙張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報紙的邊角也因此起了細微的折印,與他眉間的深痕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