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的起伏難以操控,上一秒還在暖陽裡舒展,下一秒就被莫名的暗潮卷進漩渦。
那些藏在暗處的陰郁,總在以為握住光時,伺機發動偷襲,咬碎所有溫度。
沈初月第一次因為詞彙的匮乏,而感到無措。
她的指腹在邱霜意的耳根處輕輕打圈,像小時候媽媽安慰自己般,包容着懷中人的茫然。
在邱霜意看不見的時刻,沈初月在腦子裡快速篩選各式各樣哄小孩的招式,又一一排除。
可蓦地,邱霜意像是自動修複一般,唇角微微揚起,倒是接住了她的慌張。
邱霜意緩緩啟唇:“但是人吧,就要對自我決策承擔百分百責任的勇氣。”
這句話直接給沈初月整宕機了。
她一把小距離地推開邱霜意,就像是搶答時輸了半拍而氣惱的小孩。
“邱霜意,你幹嘛啊……”
沈初月都已經在絞盡腦汁想安慰的話了,但面前邱霜意怎麼把她想說的詞都說了。
“你說完了,我說什麼?”
沈初月鬧氣了幾秒,卻又與邱霜意對視中瞬間破招,嘴角正偷偷打顫,莫名其妙笑出聲。
最後,笑聲散去,鼻尖緩緩漫上一絲酸澀。
她的目光落向邱霜意,面前這樣的女人,生來就有一雙含霧的眼睛。
當光線劃過邱霜意的眼睑,那些藏在陰影裡的情愫便難以藏匿,非得在她垂眸撥弄發梢時,才會從眼波深處漏出半分多愁善感。
邱霜意沒有像表姐曾說的,大難臨頭各自飛。
她承擔一切錯誤和錯位。
做錯的事情,她自己處理。
她見證着前合作公司叢雲起高樓,又樓塌。
關于針孔攝像頭,她一人收集證據,把相關涉事的人員成功送入局子。
這中間會出現多少阻礙,她有沒有因為此事而崩潰痛哭過,邱霜意從未提過一字。
這種年輕,雖然很愚蠢,但也很勇敢。
沈初月看着她的那雙眼美得出神,當回神過來後,又假裝咳嗽幾聲。
她伸手掐了一下邱霜意的臉頰,沒有太多肉感,骨相含蓄但深藏銳氣。
「她受過多少委屈呢。」
「我曾以為指向她的恨意,不過刀刃調轉後,割向我自己的反光,這讓我看清了自己短兵相接的倉皇。」
沈初月的眉間微蹙,趁機起身在邱霜意的唇邊落下一吻。
“邱老闆,我們會遇到很多人,複雜也好,單純也好。”
“很多時候我們難預料之後選擇的路,我們所要做的,無非是見招拆招。”
沈初月将尾音拉長:“以及……”
“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之前,趕緊多上一個台階。”
這是邱霜意曾經告訴她的,如今沈初月一字不漏地坦言。
沈初月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學得還挺有模有樣。
「差點讓我遺忘,邱霜意不過也是二十二歲。」
「隻差一點點我就忘了,邱霜意是否會心軟折損,是否會離經叛道,我不知道。」
“我做到了嗎?”邱霜意淡然翕眼,問她。
沈初月驕傲說道:“當然。”
“你做到了嗎?”邱霜意将話題繞了一個彎。
沈初月依然點頭:“當然。”
邱霜意不過瘾,偏偏賊兮兮地挑動沈初月的好勝心:“小月老師,誰做得更好呢?”
分明小孩子的戲法。
可難得的是,沈初月此刻卻沒有想要争個高低,她逐漸靠近,彼此的距離近在咫尺。
她沒有想要在兩人之間拔得頭籌,她隻想要愛她,僅此而已。
沈初月的雙臂扣在邱霜意的肩膀上,兩人鼻尖幾乎相觸,溫熱的呼吸交疊細膩。
長睫掀起一道迷離,沈初月的唇瓣輕微碰觸:邱霜意,我不想要再赢你了。
邱霜意,我想要愛你。
空氣裡浮着花香酒醺的甜腥,像層薄紗裹住兩人交纏的氣息。
那些堵在喉間的字句,像迷途的蝶在香霧裡亂撞,好讓遲來的忏悔能順着酒香,輕輕落入對方欲言又止的绯唇。
随即,沈初月趁機親吻她的鼻尖,帶着慵懶的笑,戲谑調侃道:“你好像總是喝醉後,掉以輕心。”
她的聲線裡多出半分柔軟,倒像是算準了誰先落進這溫柔陷阱裡。
邱霜意也不鬧了,變得安靜,眼裡領會她的意思:“我還以為我們酒量勢均力敵。”
慌亂的呼吸間,沈初月依然能猜測到她裝醉還是真的醉了,正想要拆穿邱霜意的表演。
她想着,就這點香槟就要壓倒你,那你這小姑娘還是太菜了。
可投影機的白光鋪陳開來,耳邊是悱恻的曲調。
沈初月的指腹摩挲着邱霜意潤紅的耳根,下一秒又作罷深究真相,便将這假戲真做的詭計繼續下去。
沈初月側頭,唇瓣貼合在她的上唇邊,呼吸交纏時,溫熱的氣息将彼此揉得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