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堆裡傳出一聲嗤笑:“可不就是我們高傲的裴少嘛,出現在這裡也不嫌丢人,那一身喪氣隔着老遠都聞到了。金少看他可憐,請他喝杯酒,不喝就不喝,甩臉色不行還甩巴掌。”
顧長風順着衆人目光看去,見那金少腳下跌坐着一人,很是瘦弱,弓起的脊背在白襯衫上凸起一條彎曲的脊柱,身體似是在顫抖。
金少抹了下嘴邊的破處,越發氣急敗壞,捏着那人下巴,拎起瓶紅酒就往嘴裡灌:“敢動老子,要你好看!”
顧長風一驚,趕忙推開那什麼少,護住那人,警告的目光掃過一圈:“光天化日做什麼?再鬧我報警了。”
一衆富二代沒有不認識顧少的,一下子閉口不言,擺擺手散去。
“你怎麼樣?”
顧長風這才有機會去看身後的人,一回頭首先對上一雙蒙着水汽的眼睛,閃着細碎的微光,像是有什麼魔力似的不由得讓人淪陷。
他微微失神,下意識往後一退,看清了那人的臉。
那人生的棱角分明,酒液順着下颌線滴落進衣領,胸前濕了一大片,散發着酒香。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給人一種鋒利的感覺,尤其是他眉頭微皺瞪人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
不柔弱但足夠可憐。
他猛地推開顧長風,踉跄着起身,搖搖晃晃往門外走。
顧長風一時不查,被推的一踉跄,正要去追,馬遙安撫好金少趕忙來拉他:“别和他湊在一起,會變得不幸的。”
就這一會的功夫,眼前路過一群公子小姐,徹底看不見了人影。
“什麼意思?”顧長風踮着腳尖眺望,疑惑問道。
“本市頭條看了沒,裴氏房地産旗下工地鋼架倒塌,沒了十幾條人命,又爆出來拖欠農民工工資,稅務上還有問題。”馬遙唏噓道,“前不久他爸媽車禍去世了,資産查封,他現在是個窮光蛋,欠着一屁股債。”
顧長風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手臂一甩,徑直往外走去——這地方魚龍混雜,裴萬清這個樣子出去很危險的。
小跑出會所,他略微掃視一圈很容易找到那個身子修長的人,腳還沒動,就見一個肥頭大耳的油膩大叔在靠近那人。
“裴萬清!”
那人腳步一頓,身體一顫,沒回頭。
顧長風快步跑去,脫下外套,在鹹豬手到來前往裴萬清身上一搭,借着體型把人籠在身後,嘴角一彎對大叔道:“叔叔,您走反了。”
裴萬清微微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後垂下頭眸子一亮,嘴角浮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小聲道:“謝謝。”
顧長風聞聲一愣,沒說話先笑,緊張撓撓後腦勺:“那什麼……舉手之勞……你怎麼回去?我正好開車可以送你。”
裴萬清擡起的臉上笑意頃刻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溢出眼睛的驚恐,往後退幾步:“不用了……”
顧長風有些懵,他長得這麼恐怖嗎?等到人快跑遠他才想起追,一把拉住裴萬清手臂,自我介紹還沒出口,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
好心送人回家挨一巴掌是怎麼回事?
裴萬清用了些力道掙脫出來,快走兩步想起來衣服,扭回來塞到顧長風懷裡,頭也不回地跑了。
顧長風看着那個遠去的白色身影發呆,心跳的節律卻沒有緩下來的意思,側臉上麻麻的還有點癢。
他上輩子活了二十幾年,一心學習搞錢,雖然長得不賴身材又好,情書不斷都被他推了,一段像樣的戀愛都沒談過,到死都不知道女孩香香軟軟的手拉着什麼感覺。
重生後他是把男德克在骨子裡,不該去的地方不去,不該交的朋友不交,有錢了還是沒接觸過女孩子。
現在他十分肯定,他彎了,而且是一見鐘情的那種。
瑪卡巴卡之歌響起,顧長風猛地一顫回神,已經看不到那抹白色身影,他悻悻往回走,接起電話:“喂?”
畢文華女士笑得爽朗:“兒子,早上給你說相親那事,媽給你約好時間了,今天下午三點,記得去。打扮的精緻一點,不然真擔心你配不上人家。”
“什麼?相親!”顧長風一拍腦門,原來早上不清醒漏聽的是這句,穿回去刀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剛剛才有了心動對象,不忠的事他可幹不出來。
他忽然想起來什麼,滿是擔憂問道:“媽,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咱家破産了?已經到了要我出賣身體的地步了嗎?”
畢文華大笑起來:“你在瞎說什麼,快呸呸呸,老媽的江山版圖在不斷擴大,事業蒸蒸日上。回頭去買本十大傑出企業家雜志,看看老媽的風采。”
“那為什麼要我去相親?”他聲音弱下去,“我……”他還不能說有喜歡的人了,一轉話頭:“還不到年紀。”
“主要是我看人家小夥長得确實不錯,一問單身!有這好事我不得給我兒子争取下,晚點可就是别人的了!這是你老爹還在,不然老娘就親自上了,還輪得到你。”
顧長風跟着笑,他那個老爹幾年了還沒見過,用他媽的話來說就是“不知道死哪去了”,也難為她在一棵樹上吊死。還沒緩過來又是猛地一激靈:“男的?!”
畢文華把手機拿遠一點,耳膜被他這一嗓子震得發疼:“男的怎麼了?21世紀真愛至上,浪漫不渝。我支持我兒子。”
“不是不是……”顧長風繃不住笑,沒想到老媽這麼開明,那他和裴萬清的事是不是有戲……
“人家小裴家裡突遭變故,我和他媽媽生前有些交情,你就當是去幫媽看看他。和你心意,帶回家來當媳婦當兄弟都行,不喜歡送點關懷當朋友也行……”
顧長風差點跳起:“小裴?裴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