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懷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帳篷,古麗在門口候着她,對她說,虎兒哈在帳内等她。
撩開帳簾,果然見到虎兒哈在,還很自在地翹着腳,喝一口酒囊裡的酒,抖幾下腿,一時讓璇玑懷疑這裡是不是戰場?
“回來啦?”他斜着眼看她。
“來幾口?”他作勢遞過酒囊。
族内的人,包括王姐玲珑,都不能理解她為什麼不能接受虎兒哈。
他比自己大三歲,是族裡另一位“老爺”之子,他的氏族也是很強悍的。
小時候兩人就玩得好,大了以後,璇玑反而離他遠了。
他通過父親、通過一起玩大的兄弟、他自己,向她求過不止一次婚,都被拒絕了。
後來,他甚至,隻想做她“小郎”,仍遭拒絕……
他後來成了親。
他的老父、他的妻子、兒子,都在這次白達卑犁之戰中被剿滅了。
“回來了。”璇玑道。
“明早就開戰,你還喝酒?你想在北燕軍前面舞醉劍?”
“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這一囊的酒,不過是開個胃。再說,我又不使劍。”
對,虎兒哈可不使劍,使劍的另有其人,是林羨,也不全對,他不僅使劍,還使槍、匕首……他什麼武器都使,還有厲害的拳腳……
為什麼想到他?是方才在玲珑處看到他的字迹了的緣故?
“你來找我幹什麼?還不回去好好休息?明日……”
“休息……”他輕笑了一聲。“明日是最後一戰了吧?打完北燕再打大梁?”
“明日等待王姬大将軍命令。”她道。
“明白。明日就結束了……這最後一夜,我的公主、可允許我就宿在你的營帳?”
“胡說什麼……你别放肆……”
小時候,他們也是一起在一個帳篷裡睡過的,過家家時,他還做過自己的“紮西”。
明日,如果運氣好,他也不會死,但他會成為普通牧民去隐居,而自己,會……死,會陪着王姐一起赴死。
死,聽起來是多遙遠的一個詞,可是明天,自己就會親身體驗了。
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走遠?
聽逃回來的幾個人說,母親是和父汗一起戰死的,母親她,這些年,責怪過、恨過父汗的無情嗎?
最後,父汗死在了她的懷裡,最後,他是屬于她的,她原諒他了嗎?她滿足了嗎?
愣怔間,感覺到身上一陣溫熱。
夜晚的草原,本來帶着涼意,這溫熱來自于虎兒哈。
不知何時,虎兒哈來到她身後,用雙手輕輕環住她。
她一直覺得草原的男子粗糙,可此刻,他的身上有着沐浴過的氣息,衣衫上還有用青艾熏過的清香,什麼時候開始,他倒這麼講究了?
他在身後,臉貼着她的後脖頸,慢慢地嗅,粗重的氣息吹到她身上。
她感到刺癢感,但并不難受。
他觑她并未拒絕,遂大膽了起來,開始啜吸……
二十年間,自己沒有和哪個男子如此肌膚相接過……哦,和他……但那次,是自己要救他,才口對口喂他吃藥、喝水,而他根本無意識,一直在昏迷中……
他開始寬她的外袍……
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和男人赤袒相見,她以為這輩子自己不會有男人了……
在他的徐徐引導下,璇玑手足無措,第一回,她和虎兒哈兩人間的相處,他成了主導和強勢的那個。
他虔誠地親吻着她,輕輕地扶摸過她,每一下都那麼地溫柔,如同面對一塊易碎的寶石。
她是他的“神女”,是他的押不蘆花,是他的命,是他曾立志畢生要守護的人;
明日,就算他們都會死,他也一定要保護好她,讓她成為最後死的那一個;
神啊,今夜,就讓自己為他的押不蘆花、為神女,獻出自己所有的溫柔、熱情和精血吧!
璇玑感到疼,很疼,不由皺緊了眉頭,他感受到她的不适,立即忍着停了下來,然後輕輕地撫慰她,待她稍微适應後,才又慢慢開始。
在他細細地耕耘裡、她感受到春風掠過了草原,春雨也來了,杏花盛開了,柳蘭點綴了大地……
這一切是那麼新奇和美好,以至于當她迎上了他的狂風暴雨時,自己一時轉不過神來,竟産生了眩暈窒息感……
林大哥,再見了!我知道你就在離這不遠的戰場,可是我們已經相隔太遠、太遠……再見了!林大哥……
她這麼想着,嘴裡就不由自主地呢喃了出來:“林大哥……”
正在時刻關注着她的情緒的虎兒哈,本來看見眼前人眼神迷離,自己也心旌搖曳,卻猛然聽到她輕聲地喚什麼大哥,他知道那絕不是叫他自己……這就是她一直拒絕自己的原因嗎?
他一陣洩氣,不由得停了下來,在這個時刻,自己是真的傷心了!
她這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她傷害到他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主動吻住他,緊緊箍住他的背,不讓他離開自己。
“阿虎、阿虎,别離開我、别離開我!”她喃喃道,“阿虎”,是兒時的稱呼,今夜,他們倆,阿虎和璇玑,一如幼時的“過家家”;
今夜過後,天地間擁有過璇玑的,也隻有阿虎了。
“阿虎,我是你的,璇玑此生唯有阿虎、再沒有别人了!璇玑永遠隻屬于阿虎……”
聞此仙音,虎兒哈立即重振起雄風,攜着狂風驟雨,去滋潤那片隻屬于他的領土。
草原的夜,是那麼遼遠、深邃;
天上的星子,寂寞着、寥落着,偶爾眨一下眼,俯視着大地,憐憫着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