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七，為太常寺在皇帝的要求下，再三推算論證，算出來的最近的一個好日子。

雖然不能從皇宮正門進，但是梁文帝給林樂瑤配的卻是八擡大轎，金頂黑帷，擡轎人一色紅衣紅褲黑腰帶，既莊重又喜慶。

這個轎辇規格，跟現今的皇後輿制差不多了，比言皇後當年入門，更是貴重了不知幾何。

當轎辇到達飛羽宮時，文帝含笑在正殿門口相迎，欲攜新人手一起進門。

無奈樂瑤視而不見，低首沉默，皇上也不見惱，呵呵笑着啟步先行，直看得後方的太監、宮女，于大冷的天驚出一身汗。

當晚，文帝夜宿飛羽宮。

此後，皇上每日早朝下來後，都先要過來小坐，和宸妃共進完早膳，再去禦書房或勤政殿或建章殿和群臣議事，晚膳時分再過來。

如此這般近兩個月，十天裡倒有六、七個晚上要歇在飛羽宮。

很快，便傳出了皇上新封的宸妃得孕的消息。

宮裡再次炸開了鍋。

文帝後宮不算充盈，能得一宮之主位的，眼下隻有正陽宮皇後娘娘和飛羽宮宸妃娘娘。

皇後娘娘不談，宸妃娘娘一進宮就是二品妃，後宮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蘭嫔娘娘是次嫔，倒也得了汀蘭閣，汀蘭閣雖然位置不好，但難得的是一處完全獨立的宮殿。

其他幾位嫔妃，許嫔、惠嫔、麗貴人、曹貴人等，分别散落居住在後花園附近的錦繡殿和芬芳苑，入住不過半年許，倒已經傳出些互相間不容的消息。

言皇後是個講規矩的，每日裡各嫔妃都要到正陽宮“點卯”，超過卯時未到，則要在宮門前罰站，這大半年來，衆人皆不敢逾矩。

言皇後自己，每隔三日要到石太後長安宮問候，每隔五日要到太皇太後慈甯宮跪安，即使兩位長者講過多次不必如此拘禮，她仍遵照規矩不誤。

時間長了，兩位也就由得她去。

可是宸妃隻在入宮次日拜見過皇後、太後和太皇太後，後面皆稱病不出。

如今得孕，恐怕更加不會冒頭了吧。

“她林樂瑤未入宮時，可不是這般傲氣。入了宮，竟這般模樣……沒想到堂堂林府，這般家教！”

“可不是嘛，奴婢記得那時候她可是言姐姐、王妃姐姐叫得歡！”菊清附和道。

回想到未入宮時的情景，那時候大家還經常聚聚，還一起踏青，皇上和自己還那般恩愛，也就是小一年的時間，竟然物是人非至此！

“娘娘也不必感傷，一年前大家地位還差不多……如今，我們娘娘可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是其他人都要仰望的存在！”菊香安慰道。

“你又瞎說，一年前……我們娘娘已是王妃，晉陽長公主便也罷了，她林樂瑤就是小官宦之女，跟我們娘娘怎麼比？”菊清大一點，為人穩重，總是要提點下面人。

菊香臉色白了白，“菊清姐姐說的是！”

可是看到娘娘已經神思不屬了。

言玥心中苦澀，自己其實也不是那麼在乎是不是正宮皇後的，隻要蕭大哥心中隻有自己，如同過去的兩年那般。

可是如今，他的心已經不在了，自己所擁有的，好似隻有皇後這個身份了。

菊清把嘴湊在言皇後耳邊輕語幾句，言皇後眉毛高吊，詫異之極，這時候菊香進來：“秉娘娘，各位娘娘都到了。”

“今日這麼早？”菊清奇道。

“恐怕都已經得到消息了吧。”言皇後淡淡道。

“隻不過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罷了，哪裡有我們消息靈通呢。”

“消息靈通……又有何用？”言皇後苦澀地說。

飛羽宮雖說是皇上安排言皇後收拾出來的，可人事安排實際上都由高湛直接選拔、調配過去，主管太監和重要女史都是高湛的人；

林樂瑤進宮後，内殿又全是由自己帶來的人接手，所以不要說其他嫔妃，言皇後安插的人都隻能在外殿做些灑掃的粗活。

飛羽宮可以說是管理嚴密，“外言不進，内言難出。”

方才菊清給言皇後的消息，是她林樂瑤才剛診出有孕，實際上卻是嘔吐了有段時間了，隻不過大家沒這麼快往這上面想。

如消息屬實，那這胎可能早在宮外就已經懷上！

孩子肯定是皇上的，這點毋庸置疑，皇上是什麼樣苛刻的人，言皇後還是有數的；

怪不得皇上這麼急吼吼地讓她進宮，他必定幫她什麼都安排妥當了，自己無法在這上面做什麼文章，就算能壞了她名聲——她要什麼名聲，有實惠就好了——也不過一條花邊新聞，動不了她什麼的。而若讓皇上知道是自己放的消息，怕對自己不會客氣——他是如何的無情和冷酷，從他如何處置他那些兄弟們就看得出來……

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将是本朝第一個皇嗣，是自己紅了眼都無法企及的。

“娘娘，那位，”麗貴人嘴巴往飛羽宮方向努了努，“聽說昨日診出來了？皇上又往她宮裡搬了不少好東西？”

“是啊，是啊”衆人附和道，然後都看着言皇後。

“宸妃妹妹福緣深厚，第一個懷上龍嗣，大家都要努力才是。”

“娘娘，臣妾們倒是想努力，可是我們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得見皇上龍顔了，能怎麼努力？”曹貴人發問。

對于這個，言皇後還真不好回答，索性當作沒聽見。

“我們也就算了，”蘭嫔一邊看着言皇後的神情，一邊慢慢道：“皇後可是皇上結發，自潛龍時期就一向最愛重的，如今皇上也來正陽宮少了吧？”

“蘭嫔慎言！”菊清喝到。

雖然都是從渝王府出來，但是菊清一向不喜歡蘭嫔那種執拗又帶些陰郁的性格，是以不客氣地怼她。

聽說蘭嫔是陪伴皇上一起長大的侍女，年紀比皇上還大，是個“老女人”了，但是皇上倒念舊，一直待她親厚，皇上往她那裡跑的次數實際上比在皇後這裡還多。

如今宸妃來了，終于把她扔一邊了，她就想要挑撥皇後和皇上的關系、還竟然想要利用皇後來對付宸妃，真是好大一張臉！

“無礙，”皇後拍拍菊清。

“确實，宸妃妹妹來了後，皇上來本宮這兒也少了，不過宸妃是新人嘛，大家擔待些……想當時各位妹妹剛進宮來，皇上也經常去你們那兒待着，不是嗎？”

這個哪能比？她們當時四個新人一起進宮，皇上在她們那裡待的時間，加起來一個月也不過一半，還有在皇後那幾天，在蘭嫔處幾天，剩下的幾天皇上會歇在自己的寝殿金華殿。

他們的皇上，可從來不是一個縱欲的主子。

可如今，他卻幾乎天天歇在飛羽殿，除了初一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