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走廊比白天更加黑暗幽深,在陰森的視線裡,牆上畫框裡的人仿佛也在注視着丘玄生的一舉一動。走廊裡的腳步聲在萬物休憩時無比明顯,丘玄生小心翼翼踮着腳不敢發出聲音,不遠不近地跟在前頭的岑烏菱和小艾身後。
沒有提前商量,這兩個人就決定擅自行動。說不清是決心第一時間跟上她們還是擔心岑烏菱和蒼秾又打起來,丘玄生沒有吵醒其餘睡在房裡的人,膽戰心驚地邁出每一步。
她們似乎想趁着夜深前往草坪盡頭的黑色房屋,丘玄生藏在鞋櫃後,看着小艾熟練地撬開門鎖。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兩人二話不說,猶如掙脫鳥籠的鴿子般跑出屋外。
看來她們很有把握,丘玄生屏氣凝神放輕腳步跟過去。岑烏菱和小艾腳步很快,丘玄生跑到栅欄前,她們已經竄進黑屋子裡面了。再往前一步就是仿佛大火熏烤過的焦土,她擡頭看着龐然伫立的黑屋子,握緊手裡的竹簡翻過欄杆。
踩到黑色的土地上,心裡潛藏的不安在聽見一聲沙啞的烏鴉叫聲後迅速朝丘玄生撲過來。她本能地覺得眼前屋中有很麻煩的東西,竹簡裡的喵可獸也在扭動着催她快走。
想起先行一步的小艾和岑烏菱,丘玄生鼓起勇氣走進屋裡。幹裂的木地闆發出微弱的響聲,剛踏入房中一步,身後的房門就像是被人推了一下,砰一聲在丘玄生背後合上。
丘玄生咽了口口水硬着頭皮前進,聽到前頭的腳步聲跑上樓去。她正要踩上樓梯,一個黑乎乎的粘稠怪物就從二樓探出頭,兩隻細長的觸須轉瞬間就要刺到丘玄生眼前。
她立馬拉開竹簡,喵可獸還未來得及沖出,一隻手就從背後探過來按住了丘玄生的頭。丘玄生心裡一驚,轉頭想喚出竹簡中的喵可獸,卻見身後立着的是個模糊的人影,看起來是個正常體型的成年人,面容隐沒在深沉的黑暗裡。
那人擡手時不知擲出了什麼武器,攔在樓梯上的怪物瞬間炸成一攤黑水。她摸幾下丘玄生的頭,像是帶着笑意溫和地說:“小朋友,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來找我的朋友,”她似乎沒有惡意,丘玄生警惕地躲開她的手,後退幾步解釋道,“對不起,這裡是你家嗎?我不是進來做壞事的,我沒有偷東西,也沒有搞破壞。”
“我知道。”那人點頭,“你的朋友被困在二樓,這座鬼屋裡飄蕩的幽靈很多,我一個人不可能立馬趕到樓上。”
如同要驗證她的話,好幾隻潛藏在暗處的怪物半進半退地擋到兩人面前。那人将丘玄生護在身後,丘玄生扯扯她的衣服說:“你讓一下,我帶了很厲害的朋友……”
“不必,我有更簡單的方法。”那人回過頭來,握住丘玄生拉着她的手,“跟我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吧。”
成為什麼?丘玄生下意識問:“啊?”
“成為魔法少女就可以打敗幽靈,快速趕到樓上救你的朋友。你可以使用強大的魔法,變成和你那些同學截然不同的存在。”那人握緊丘玄生,說,“你會成為奇迹本身。”
周圍全是随時都會撲過來的敵人,這個人卻要簽什麼契約?丘玄生當即意識到這人可能也是怪物的一種,她用力掙開這人,屋外緊跟着響起岑既白的聲音:“姑母!”
這一聲格外刺耳,引得腳下腐朽的木地闆發出難聽的悲鳴。岑既白的聲音久久未曾消退,丘玄生拼命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房間黴灰色的天花闆,遠處是大叫着的岑既白。
還沒睡醒的蒼秾爬過去把在床上不斷翻滾的岑既白晃醒:“你鬼叫什麼,把我們都吵醒你就滿意了?”
沉浸在噩夢裡的岑既白還不知自己早已醒來,她瞪大眼睛環顧周圍一圈,才洩氣般錘幾下蓋在身上的被子,辯解道:“我……我是做了個很可怕的夢。我夢到姑母了。”
“比鬧鐘還早五分鐘,”小艾摸到藏在枕頭下的手機,迷迷糊糊地說,“我睡個回籠覺,等鬧鐘響了再叫我。”
她扭幾下蓋好被子,閉眼的瞬間就聽見鬧鈴聲在枕頭下響起。小艾驚醒過來,猛然坐起身問:“鬧鐘怎麼響了?”
“因為你的回籠覺已經睡完了,”小艾看着鎖屏上的八點整數目瞪口呆,穿戴整齊的岑既白把她拖下床,一臉頭腦清醒的樣子說,“快起來,現在你沒借口偷懶了吧?”
被強行叫醒的小艾精神萎靡,眼睛下凝着兩圈濃重的青黑。也許是昨晚她和岑烏菱外出探險太久,丘玄生搓搓眼睛想,不對,自己跟着她們兩個進入黑屋子,後來呢?
難道她們簽訂了契約?丘玄生偷偷看向岑烏菱,這人也是一副沒精神的表情,直直坐在床上如同一具僵屍。
昨晚出去的兩人都挂着黑眼圈,丘玄生默默思索着,蒼秾伸手過來在她眼前晃了晃,問:“你怎麼盯着岑烏菱?”
丘玄生趕忙擺手:“沒有,我在想事情。”
蒼秾哦一聲,看着丘玄生的眼神像是有話要說。她坐到丘玄生的床上,低頭摳幾下手對丘玄生道:“早上好。”
丘玄生木然答道:“早上好。”
“不是,你真以為我在跟你說早上好嗎?”蒼秾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你的作業還沒寫完,今天上課要交的。”
這話在丘玄生腦中砰然炸開,丘玄生大驚失色,趕忙慌手慌腳地推開被子下床穿鞋。管事的拖着大嗓門在走廊裡宣布所有人必須去樓下吃早飯,沒及時到場的會有處罰。
昨天就不該在課堂上走神,今天肯定又要挨罵了。丘玄生垂頭喪氣地跟在衆人身後下樓,死氣沉沉地坐到飯桌前。
黃色的糊糊被舀進面前的碗裡,甚至能聞到鐵鍋旁邊被柴火燒焦的味道。岑既白捏着鼻子舀了一勺,拼盡全力才說服自己吞下去:“這蛋味道好腥,莫非是沒煮熟?”
“混在白粥裡,想不吃都不行。”看着碗裡黃白相間的雞蛋粥誰都沒胃口,戚紅用勺子攪和幾下,提議道,“小莊主,要不你再鬧一場,借機去廚房偷點能吃的東西?”
岑既白不上當:“昨天我鬧過了,今天輪到你們。”
沒人想吃這種堪稱毒物的東西,但也沒人想當刺頭受罰。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丘玄生放下勺子毅然決然道:“小莊主,我可以幫你拖住那個看管我們的人。”
岑既白肅然擡頭:“真的?”
丘玄生颔首:“你抓緊時間。”她說着便站起身來徑直走向靠在門邊的管事阿姨,跳起來将那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問,“阿姨,我們什麼時候上課?”
“午飯後。”管事的靠着牆壁沒動作,轉動着眼珠俯視面前的丘玄生,“哼,是不是想趕緊去小溪劃船?在上課時間跑到小溪那邊是禁忌,最好别讓我抓到你違反院規。”
岑既白和戚紅蹑手蹑腳跑出飯堂,丘玄生隻得盡力拖延,借着問:“等我們吃完早飯就可以回房間嗎?”
“是啊,今天上午是休息時間。”管事的不想理她,轉頭看窗外,“問完想問的了吧?老實點回座位上吃飯去。”
那兩人還沒回來,丘玄生趕忙搜腸刮肚找話題:“等一下,我還有問題要問,”餘光瞟見揣着東西的戚紅和岑既白摸進飯堂裡,丘玄生腦子靈光一現,清脆地問,“阿姨,我聽說那邊黑色的房子是鬼屋,你有沒有去過那邊?”
“胡說什麼!”管事的臉色驟變,厲聲斥責道,“回去吃飯,今天的飯堂罰你打掃,原因是早飯時間擾亂紀律。”
作業的問題還沒解決,又來一個新的?蒼秾不滿地站起來問:“她什麼時候擾亂紀律了?”
“傳播有關那棟屋子的謠言就是擾亂紀律。”管事的故意咬重字音,一字一頓說得不容辯駁,“我最後說一遍,誰都不許翻過栅欄去,更不許讨論關于那棟屋子的事!”
得到處罰的丘玄生悻悻坐回座位上,戚紅四處遞眼神示意離開,衆人把半生不熟的雞蛋粥原封不動送回管事的手裡,管事的鄙夷地嗤一聲,好在沒有繼續處罰。
一想到趕完作業還要打掃飯堂,丘玄生就覺得身上像綁着幾千斤的鐵塊一般。戚紅把一個包好紙殼的東西塞到她手裡,小聲說:“玄生别理她,吃個螃蟹消消氣。”
紙袋裡的東西還熱熱的,半個鉗子露出紙袋外。丘玄生驚訝地捧着紙袋,問:“廚房裡有螃蟹?”
小艾心有不忿,嘀咕着說:“那群人給我們吃沒煮熟的殘羹冷飯,自己反而什麼山珍海味都放在餐桌上。”
“可惡,好想吃蟹殼包。”岑既白掰開蟹殼啃了幾口,跟到丘玄生身邊安慰地說,“玄生你隻管專心完成作業,小艾和戚紅去掃樓梯,今天能有螃蟹吃多虧有你。”
“我不去。”小艾不識時務地拒絕,轉過身說,“銀翹跟我約好十點半打電話,我才不想因為掃樓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