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提那些年輕體熱的兒郎們,早就跑得沒影了。嬌娥貴女們倒還持穩重矜持,三三兩兩地聚在殿外一處,等着觀賞宮外難得一見的火樹銀龍。
江策川也推着四皇子離開溫暖如春的大殿,依照他的指引,特意避開人群往僻靜的宮牆方向而去。至于二皇子殿下,早在皇貴妃起身時,便已不知去向。
“方才陛下提及要為徐相嫡女指婚時,她好似想要偏頭尋人,卻硬生生地止住了。”一片寂靜之中,江策川突然開口。
“或許是在尋她的如意郎君罷。”傅明淵淡然應對,袖中攏着精緻小巧的湯婆子。
“如意郎君?”江策川眉頭緊皺,總覺得徐氏嫡小姐的面孔似曾相識。
模糊的片段從回憶深處一晃而過,電光石火間,他記起來了。是她!可她既已有心上人,當日又為何要赴傅謙的約?當初徐相又為何會與傅謙相約望江樓?
除非她的心上人就是傅謙,但方才宴上她看的方向分明是……一個更深的困惑浮至眼前,不等他細思,一探究竟,傅明淵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擡頭。”
深沉夜幕,薄雲如輕紗籠罩其間。絢麗的花火直直沖上雲霄,一息綻放,如飛星一般四處散落,點燃冷寂的夜晚,照映着市井間無比的喧嚣。
匠人熟練地打擊燒得通紅的鐵水,迸濺出的高溫鐵花點燃大殿前矗立的火樹銀龍,漫天流火劃破天際,點亮了遠方的山河表裡。
與繁鬧街市僅有一牆之隔的朱紅宮樓,傅明淵俊美的臉龐于滿目絢爛的煙火裡若隐若現。江策川目不轉睛,喧嚣人世仿佛離他遠去,耳中隻有自己胸腔中震顫如鼓的心跳。
禦花園幽靜的角落裡,徐骊珠借着煙火的明亮,看清來人的臉。白嫩嫩的面頰忽的飛上兩朵雲霞,心間小鹿亂撞,她咬唇:“臣女徐骊珠,見過二殿下。”
“徐小姐不必多禮。”傅亦琛伸手扶起眼前嬌女,“怒琛冒昧,唐突小姐。有一事還請徐小姐為琛解惑。”
“殿下請講。”徐骊珠垂下眼簾,不敢直視眼前人黑沉的雙眸。
“方才殿上,父皇言及為小姐賜婚時,小姐心中有何感想?若琛不曾看錯,小姐可曾偏頭?”
徐家小姐不明其意,貝齒緊咬紅唇。再三猶豫過後,頂着淮陵王仿佛要灼傷皮膚的視線,緩緩點頭,艱難啟唇:“是,臣女心有所屬,方才,方才确實偏頭,欲尋覓良人。”
“哦?那麼想必徐小姐獻樂的那一首曲子,也是特地為心上人而作,彈給徐小姐尋覓的如意郎君聽的了罷?”
她不敢擡頭,隻察覺這人言語之間的步步緊逼之意,以為他是在惱火自己私自在大庭廣衆之下,彈奏了那支曲子。
心中不由得漫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無限委屈,明明,明明自己就能站在他的面前,明明那隻曲子是他們彼此互換的信物,他卻已經認不出自己,甚至不承認那支曲子是他所作。
傅亦琛眼底含笑,溫柔地注視面前嬌豔卻不失溫婉的姑娘。那隻曲子奏起時,他便認出了她,欣喜若狂。
此時種種,不過是同他那生性惡劣的弟弟一般,起了逗弄心上人的心思,“隻是不知,徐小姐方才看的,是哪一位郎君?曲子是戰前破陣曲,想來姑娘的心上人也是一位将軍了,可是江統領?又或是……”
“是殿下!臣女方才尋覓之人正是殿下!”徐骊珠羞憤交加,眼眶裡積攢的淚珠忍不住滾下眼眶,擡手抹去卻怎麼也抹不盡,隻好任其淌得滿面皆是。
“怎麼哭了?我的錯,我的錯,是我錯了。阿瑤,我不該如此逗你的……”本以為穩操勝券的淮陵王殿下見心上人落淚,頓時慌了手腳,敗下陣來。
也顧不得管他什麼禮數周全不周全了,伸手将人攬進懷裡,輕聲哄道:“别哭了好不好?我給你賠罪,認錯認罰。你想如何待我便如何待我,好不好?”
“你……你這個不講信義的混帳!無情無義……我再也不會信你了!”徐骊珠一邊落淚,一邊握拳捶打他的心口,“說好的來尋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
“知道,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莫哭了,明日,最遲後日,我便去向父皇請旨,賜婚于你我,可好?”傅亦琛心疼壞了,想起這些年自己作下的混帳事,恨不得往自己臉上掴兩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