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非歡回檢察院并不直接找部長讨要案子,肯定讨不到還挨一頓罵,他直接找闵檢自薦當助理。
“先從原因說起吧。”闵檢低頭翻着卷宗,不和站在跟前的藍非歡對視。
“我想這案子到了某個程度總會纏上我。”
闵檢擡起頭,眉宇間透着煩躁,顯是不滿藍非歡話中藏話。
藍非歡氣定神閑,态度還有些許恭維:“闵檢,我相信你一定已經把這案子和之前幾宗少年破壞公物案聯系在一起,馬天祥和阮馭乘都不是初犯,也都因未成年而沒有接受處分,如今阮馭乘剛好成年,還涉及襲警,他很可能又會供稱是遭馬天祥教唆,但這次可不是小錯,馬天祥若認罪,即使未成年也可以被判入少管所接受改造教育,目前所有涉案人都還沒有正式被問話,闵檢想必是察覺其中有可能會發生假證供事件,才主動接手這個案件,畢竟你是我們院裡的前輩,由你處理這個案子最為合适。”
闵檢的眉心舒展,但語氣還是不饒人:“馬屁别拍了,你還沒說為什麼這案子會纏上你?”
藍非歡坐下來接道,“馬天祥和阮馭乘的父親在綠茵集團供職,綠蔭的首席顧問律師藍忠才與我是叔侄關系,據我所知,他有多起收賄行賄嫌疑,我有預感,他若知道我有份處理這個案子,就會設法賄賂我。”
闵檢不笨,挑了挑眉,“你要做餌?”
“我隻是提議,主意由你定。”藍非歡微笑。
“他是你親叔叔吧?”
“綠茵集團董事主席是我母親,執行總裁是我父親。”藍非歡不怕老實說,反正遲早有八卦的人報料。
“呵。”闵檢冷笑,“那我不是更不應該讓你插手?”
“闵檢。”藍非歡湊近身,“你若揭發藍忠才在綠茵集團幹的見不得光的事,升遷至檢察長的路能縮短許多。”
闵檢拿出煙盒在桌上敲,敲出兩根煙,“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你就老實招吧,藍大少爺大義滅親,圖的什麼呢?”
“當然是要回最高檢察院。”職場上的口不對心藍非歡駕輕就熟,即便不用心演,這說法必定能取信。
闵檢思索了片刻,從敲出來的煙拿出一根塞進藍非歡衣袋。答應了的意思。
于是,藍非歡第一時間申請傳喚令,傳喚馬天祥。飲酒過量洗胃後隻要清醒就沒有理由留院,馬天祥在父親馬永強的陪同下來到檢察院,沒有律師陪同。
藍非歡不以為意,按着程序盤問,馬天祥一五一十交待事件經過。據他說,他知道阮馭乘過十六歲生日,可以合法買酒,就以慶祝生日為由叫了阮馭乘和另一個朋友出來玩,三人在阮馭乘家中喝醉,清晨步行外出要買早餐,在一垃圾回收站談起誰來請客而起争執,過程中不慎撞翻垃圾箱後接連醉倒,馬天祥迷糊中感覺有人扶起自己,以為是有人要偷錢包,就随手抓東西攻擊,之後就徹底失去意識,醒來已經在醫院。
根據警方給的材料,報警的人是因聽到吵鬧才看到三個少年在垃圾桶旁聚集,當時垃圾桶已經翻倒,并未有人目擊少年們是故意破壞垃圾桶,再根據第一批到現場的兩位員警叙述,三個少年的狀況看起來必須去醫院,至少需要兩輛救護車,顧慮到需要多一人留守現場,便再喚來一個員警,那便是宏然。
宏然給的供詞很簡短,他扶起一個少年,那少年掙紮了兩下,模模糊糊罵了句就從地上抄起一個從垃圾桶掉出來的破瓶子揮舞,他的手臂因此不慎被瓶子割傷。
“你攻擊人前後有沒有出言警告或喝罵?”藍非歡漫不經心問馬天祥。
馬天祥搖頭:“我醉啦,記不得。”
“你醉了,卻還能想到錢包有可能被偷?”
“那……那是本能。”馬天祥開始慌。
藍非歡放下筆,放緩态度說:“遇到危險時,出言警告或吓唬也是本能,就像動物,攻擊人前後都會發出低吼。”
“那……也許有吧?”
“罵了什麼?”藍非歡再次拿起筆,作勢很認真地要記錄證詞。
馬天祥支支吾吾,最後他說需要想想,現在一時想不起。
“細節非常重要,下次傳喚你時希望你能想起來。”藍非歡說罷就收拾東西離開審訊室,馬永強等在門外,面色不好,但并不焦急,馬天祥在書記官的陪同下出來,馬永強立刻牽着兒子的手到身邊,做兒子的依偎着父親。父子倆看來關系不壞。
“檢察官,請問我們能回去嗎?”馬永強禮貌地問。
“你兒子未成年,我無權扣押他,且證據還不足夠讓我肯定他就是襲警的人。”藍非歡看向馬天祥,馬天祥撇臉避開。
“馬先生。”藍非歡轉向馬永強,“怎麼不見剛才的律師?”
“做錯事便認錯改正,不需要麻煩請律師。”馬永強說着時也回避藍非歡的視線,明明不久前才堅稱兒子不會襲警,現在卻說起了瞎話。
藍非歡無動于衷,這一切在他預料之中。
馬家父子走後,藍非歡等不到該來的阮馭乘,他緻電去問,自稱是阮馭乘父親的秘書的人說,阮馭乘酒精過敏,要住院觀察。
另一個少年在家長陪同下來了,他說的話和警員的說法以及馬天祥的證詞基本沒有出入,他是和馬天祥住同一小區的玩伴,不認識阮馭乘,馬天祥叫他去玩他便去,他也是第一次喝酒,早晨出去買早餐時已經沒法走直路,他嚷嚷身上沒錢,要壽星請客,阮馭乘便說他窮酸,于是他和阮馭乘吵起來,一陣推推搡搡,垃圾桶翻倒,他也斷片了,直到在醫院醒來都不知道發生過什麼。
由于現場存在監控死角,一切事發經過都隻能靠口供堆砌,藍非歡擯除這個承認和阮馭乘打架的少年的襲警嫌疑,這少年矮胖,根據在場警員供詞,襲警的少年身材高瘦。
在場沒人能斷定襲警者是誰,馬天祥和阮馭乘身高體型相似,一樣剃短發,事發時穿的是一樣的學校運動服,長褲和鞋子顔色也相近,雖然膚色和相貌不同,但那得清楚打量才看得出,比宏然先到的兩個警員稱這三少年渾身垃圾臭味,他們都刻意不靠近,于是沒分得清誰是誰?
藍非歡原以為被襲擊的人總該認得清,哪裡知道,應傳喚而來的宏然居然說:“我沒看清。”
藍非歡很無奈,宏然是受害者,于是不用去審訊室,而是在藍非歡的檢察室接受問話。
此時已經是下班時間,藍非歡結束問話,讓助理和書記官都回家,待檢察室隻剩自己和宏然獨處才壓低嗓子問:“你剛才說的都是實話?”
“當然啊!”宏然一臉正氣。
藍非歡随手抄起桌上長尺作勢要打,“人襲擊你,你還不看清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