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律師資格證筆試有兩個部分,在同一天曆時五個小時完成。
于宏然步出考場好一會兒才自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态緩下來,這一放松便感頭暈目眩,他為了這筆試用功了一個月,每天都是高強度的背書和作模拟卷子,即使聽藍非歡的話堅持每日睡眠至少五小時,睡夢中卻還是在答題,腦子沒一刻真的在休眠。
路旁車子擋風鏡上的罰單讓宏然陡地精神一振,這被開發單的轎車并不屬于他,但他赫然想起自己忘了繳付停車費!
“糟糕!”過去五個小時他可能得到了五張罰單,那會是他一個月的夥食費!
宏然發足奔向自己停車的巷子,自老遠就看見藍非歡去年給他用的複古甲蟲車。說起這車,他本以為車子屬于藍海的倫敦分所,但到那裡實習期間,他找到藍非歡托分所律師代為管理的私人資産文件,發現這車是藍非歡以私人名義買的,且不是二手車。
藍非歡作為一位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伯樂,宏然對他感激不已;作為自己就職公司的會長兼首席律師,宏然對他萬般欽佩。
但給自己在倫敦吃好住好之馀,還如常支付會長助理的薪水這一點,宏然即便沒太多社會經驗也知道這超乎了一般上司會給予下屬的照顧。遑論這位上司還曾經向自己邀約親密的互動。
宏然很肯定自己已經被藍非歡牢牢抓住了心魄,他不敢說這是暗戀,因藍非歡曾告訴他那一晚不是愛情,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生理需求。藍非歡事後沒有道歉,也沒有威脅必須保密,更沒有刻意和宏然劃清界限,他泰然自若的表現讓宏然感到心安,那一晚不是愛情,隻是彼此在完全信任對方的情況下相互安慰。
若藍非歡再有那個需求,宏然願意無條件付出,沒必要把一切往心态層面去剖析,他不讨厭藍非歡,他甚至很喜歡,不僅心理,他的身體也渴望藍非歡,那樣便足夠了,隻要是你情我願,逢場作戲又有什麼所謂。
宏然在細雨中跑向車子,他繞了車子一圈,卻沒有看見罰單,他還檢查了地面和車底,一樣沒有找見,他檢查路邊的停車費投币器,确定自己真的忘了付費。
“又來了嗎?”宏然頽喪地歎氣。數月前他因準備論文而精神不濟,開車到分所實習工作時也忘了付停車費,他沒有收到罰單,還道自己運氣好,結果兩周後竟收到逾期不繳發單的法庭傳票。
他第一時間向分所律師求助,表示繳多少罰款都沒關系,他的學業絕對不能受影響。律師帶他到警局申請察看街道監控,發現是街頭徘徊的混混偷走他的罰單。别人的不偷,就偷他一個。
原因可想而知,就是排擠異族。
宏然拿手機拍下自己停車的周圍,并找到最接近的監控器,記錄下監控器的編碼後才上車。他得馬上去警局了解情況,若真有罰單被偷,那便立刻繳費,其他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想睡。”宏然癱坐在車座,連啟動車子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車外朦胧的雨簾下迎面走來一個人,那人身形高大,穿着經典款式的西裝大衣,漫步行走的姿态優雅,步履節奏輕快,仿佛自帶出場配樂。
這樣的氣質讓宏然隻會想到一個人。
宏然打開掃水器把擋風鏡上的雨點掃去,驚見那熟悉的人影果然是藍非歡,與此同時,藍非歡身後跟有一群龐克打扮的年輕男女。
宏然慌忙下車,還沒跑到藍非歡面前就伸長手扣緊藍非歡五指,一把将藍非歡拉到自己身後。
龐克男女擦身而過,宏然似母雞那樣把藍非歡這隻大老鷹護在身後,瞠目盯著年輕人走過,這群年輕人對他投以有些嫌棄的目光,是一般人遇到舉止古怪的人時的反應,僅看了眼便繼續走他們的路。
宏然心跳仍然很快,他擔心那些人會回頭。
“那些人欺負你?”藍非歡悠悠地問。
太久沒有直接聽到藍非歡的話聲,宏然不争氣地感動得鼻酸,“沒有。”他松開藍非歡的手,尴尬地低著頭不敢和藍非歡對望。
頭上忽然一陣溫暖,藍非歡寬大的手掌壓在宏然發頂。
宏然仰脖子看眼前人,這下他不止鼻酸,眼底也發熱。
藍非歡原本神情從容,此刻才微微蹙眉,他的掌心沒離開宏然,“我和你說過,若被當地人沒來由欺負,在校的話就找我舅舅江教授,在外便找Hemsworth。” Hemsworth是分所的首席律師。
宏然往旁退開,這令藍非歡的手落空。藍非歡把手伸回大衣口袋,動作自然,沒有顯露半點尴尬。
“不,他們沒欺負我,我隻是擔心……”宏然左顧右盼,“他們撞上你。”
“呵呵。”藍非歡笑得溫和,宏然偷眼瞅他,見他神情氣爽,和兩年前忽然出現在他宿舍樓下的疲憊樣子判若兩人。大概是近來事業愛情和健康都沒有大問題吧。
“會長。”宏然在很短的瞬間恢複該有的姿态,“您剛下飛機嗎?我帶您去吃頓熱的。”
“還是你懂我。”藍非歡的笑容很收斂,眼神的溫度亦是恰到好處。
賞心悅目,卻不至于讓人産生無謂遐想。
“您的車在哪兒?我去開過來。”宏然伸手讨鑰匙。
藍非歡歪脖子,“你的車要是再停下去,罰單就自己繳了。”
“啊!”宏然張大嘴,藍非歡從口袋掏出罰單繳付收據,放到他手裡。
“請我吃頓好的。”藍非歡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