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于宏然忐忑著來到一幢商業大樓,和他一起等電梯的人清一色白領裝束,個個看起來自信且穩重。
宏然想找個和自己年齡相近的人打個招呼,運氣好的話也許能交上第一個朋友,他相準一位穿著灰色外套,内襯淡粉紫條紋襯衫,系一條深藍領帶的男子,這男子和宏然一般身高,看似很年輕,身子是瘦削的但面頰圓潤,是典型的娃娃臉,他正低頭滑手機。
宏然醞釀了會兒,無意間見到男子在浏覽酒店預訂網站,篩選頁面顯示的都是市内五星級旅館,霎那間,宏然感到自己和這人有很大的消費能力差距,便收住了險些出口的‘嗨’。
電梯門在這時滑開,裡頭空無一人,電梯外的人蜂擁入内,宏然被擠入電梯,身周碰巧都是女性,他确定這時候不适合貿然搭讪。
來日方長——宏然這麼安撫自己,交朋友得花錢,他還是先賺錢要緊。
宏然又想到了父母,父母得知他找到正職工作時就提醒他工作之馀也要多和同事交流,所謂在外靠朋友嘛,日常開銷大些也無妨,錢不夠用就問家裡拿。
宏然怎能和家裡拿錢?他家境并不富裕,父母經營一家樸素的早餐店,老舊的店鋪就是他出生長大的家,早年店鋪天天不愁沒有客人,但自從快餐連鎖店越來越多,店鋪便隻剩老客戶光顧,生意一年比一年難做,宏然希望自己能幫父母早日退休。
電梯在四樓停下,宏然的目的地在四樓,但他因恍神來不及從電梯深處擠出來,他見那位娃娃臉男出去了,但他不好意思喊人給他擋住門,便由得電梯門關上。
距離上班時間還早,宏然不急,他在五樓出電梯後便從樓梯間下去,皮鞋在樓梯間激起的回音有些刺耳,宏然下意識放慢腳步,落腳盡可能地輕盈。
往下走了一層後,宏然抓住樓梯間門把,正待推開,他透過門上的小窗看見門外走廊有一對男女在擁吻,女的背靠牆,雙手挂在身前男士的脖子,那男士的粉紫色襯衫很熟眼,竟然就是那位娃娃臉。
尴尬了。宏然悄悄退開,幾乎是蹑手蹑腳地返回五樓,再搭電梯到四樓,剛出電梯他便看見‘魏與藍律師事務所’的銘牌,他即将上班的地方近在咫尺。
兩周前,那位在餐館邂逅的紳士邀請宏然到這家事務所面試,宏然曾經懷疑也許是詐騙,便上網查一查事務所的背景。魏與藍律師事務所成立六年,五年前處理過一起相當轟動的死囚翻案,宏然身為鄉民也對這案子有印象。
事務所後成名後相繼為社會弱勢群體廉價或甚至無償打官司,曾幫助房屋被拆遷的老農民索讨巨額賠償,這案例宏然也聽說過,當時在網上亦曾是熱門話題。
大衆關注度高的案子要查到詳細資料便不難,宏然找到庭審的公開錄播視頻,視頻裡拍到的代表律師并不是那位姓藍的紳士,是一位叫做魏如薰的律師。宏然總算知道了事務所名字的由來。
視頻裡的魏律師和藍律師有著不相上下的精英魅力,一言一行散發著幹練神采,但他比藍律長得更像宏然對律師這類人物擁有的刻闆印象。
魏律戴著一副細框眼鏡,和上訴人并肩而坐,直挺的身闆把一身套裝撐得整齊,他臉尖而瘦,頭發不是那麼短,有點卷,似随意又似精心打理過,時不時劉海會滑落額前,但并不影響他幹淨的容顔,他開始說話前和結束後都會淺淺微笑著點頭,即便隔著銀幕,宏然也為他高雅中帶著些質樸的氣質所吸引。
至于藍律……也許是先入為主,宏然雖看過他平易近人的模樣,但仍覺得他那太像演員的顔值應該會和演員一樣,潛藏著意想不到的真面目。畢竟豪門子弟,總會有秘密的吧。
魏與藍律師事務所的官網沒有列出藍律的檔案,甚至沒有真人照片,魏律也沒有,不過至少還能找到庭審錄播。宏然一度懷疑藍律可能不是真的律師,隻是個靠合夥人打天下,自個兒在辦公室搖腳數錢的大少爺。
宏然沒有嘗試于法院公開網的茫茫錄播視頻中找出藍律處理過的案子,他既然已知事務所是正經的事務所,便立刻花心思整理履曆和寫求職信。求職信寄出一周後他便收到回複,通知他進行第一輪的線上面試。
那是宏然第一次進行視訊面試,他很緊張,面試負責人是人事部經理謝小柔,這位面容秀麗的經理説話溫柔且斯文,讓宏然想起大學時期很照顧自己的學姐。
謝小柔和宏然寒暄幾句後就說公司并未公開招募秘書,然而她也覺得他們家總裁近來确實需要一位助理。
“我們總裁看過你的履曆,說就要你了,所以這面試隻是一個形式。”謝小柔正面對著攝像鏡頭微笑,“小于,我能這麼叫你吧?你若願意接受這份工作,那麼便恭喜你,魏與藍決定聘用你擔任總裁特别助理。”
哪會不願意啊!宏然立即答應,心想就算助理的工作隻是給總裁倒咖啡、開車門之類的瑣事,他都非!常!願!意!在這之前他都當了一個月的‘管家’,沒有什麼服務是他不肯做的。
謝小柔接著說總裁這幾日到外地,得下周才回來。宏然表示自己可以提早上班,好熟悉工作環境,謝經理同意了,便讓他在這一天來上班。
宏然走進公司後就由櫃檯接待員帶到人事部,他見到謝小柔,謝小柔真人和視訊裡一樣漂亮,綫上面試時并沒有使用美顔濾鏡。
之後的流程是預料之中,謝小柔帶宏然參觀事務所,事務所規模比宏然預想的小,除了人事部便隻有會計部,員工總數隻得五人,律師則有五位,其中兩位是實習律師,可宏然隻見到其中一位實習律師。
謝小柔問那一位在位子上埋頭工作的實習律師:“蕭慶呢?又遲到了嗎?”
“不知道呀。”實習律師面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