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
這并不是一個難以實現的請求。
連睡一張床我都拒絕不了諸伏景光,更何況隻是簡單握個手呢?
……但果然還是好奇怪啊!
現在,大半夜,我、諸伏景光,孤男寡男,躺在一張床上,正握着彼此的手。
雖然不是十指相扣的程度,但是已經足以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為什麼突然要握手?握手在這裡發揮了什麼作用?如果不握手的話,能不能發揮這種作用?
我的腦袋不受控制地開始做“閱讀理解”,畢竟,這突然出現的握手實在有些特别。
我本以為這樣親密的接觸會讓我更加坐立不安,但很……平靜,出乎意料的平靜,在握住諸伏景光的手時,一切的緊張好像反而退散了,我也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諸伏景光握着我的手,并沒有太用力,隻是讓我能随時感受到他的存在,而我也隻是輕輕地搭在他的掌心上。他的掌心溫度并沒有我的手心燙,觸碰着我手背的手指則要更加涼。可能是因為長期訓練,無論是指腹還是手掌都有了一些厚繭,摸上去有些粗糙。
糟糕,下意識就開始關注起了景光的手,這可不是重點。
我強行讓自己的注意力從交疊的雙手轉移到諸伏景光的話語上。
“其實我也有煩惱想要和哲也說,但是直接說出這件事對于我來說有一些困難,這樣握住會讓我覺得好一些……從哪裡開始呢,從一個故事講起好了。”
諸伏景光開始講述那個他一直想要告訴我的故事。
“森林裡有各種各樣的動物,在其中,有一隻沉默的垂耳兔,沒有動物見過他說話,甚至懷疑他是一隻啞巴。”
“垂耳兔從不說話,但是腦袋裡卻有着各種各樣的念頭。”
垂耳兔應該是指代某個人。
沉默,不說話,這個是個關鍵點,是指這個人很自閉的意思嗎?
我一邊聽,一邊開始做分析。
“‘我是一隻不幸的兔子。’走在路上摔了一覺的垂耳兔這樣想。”
應該隻是倒黴了一點,還沒有到不幸的地步吧?這個人聽上去有些悲觀。
我悄悄皺起了眉頭。
“‘我是一隻會傳播厄運的兔子。’看到自己認識的小夥伴摔倒了的垂耳兔這樣想。”
怎麼能把别人摔倒也怪罪在自己頭上,這也不是個人能決定的吧。
我悄悄把這個人的悲觀等級又提升了一點。
“‘事情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這都怪我。’本應該拿下冠軍的小組卻隻拿到了第二時,垂耳兔這樣想。”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我不能再将我的不幸傳染給大家。’垂耳兔這樣想着,于是沉默着離其他人更遠了。”
怎麼能将别人的事情歸到自己的身上呢?這個想法非常不正确,必須得改正!
我已經在思索自己周圍有誰有着這樣悲觀的想法了。
“就連某天垂耳兔生病倒在地上,面對關心他的小動物們時,垂耳兔也隻是一言不發。”
“他真是一隻笨蛋垂耳兔啊,對不對?”
生病了還拒絕說出自己的原因,拒絕他人的幫助,這确實很笨蛋。
我剛想附和點頭,腦袋卻突然靈光一閃。
……等等!有點不對勁!
不愛說話、覺得沒有拿到第一是自己的錯,生病了不說……聯想到我一開始對諸伏景光關心的回避,瞬間我背脊上的汗毛立起,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這、這這該不會說的是我吧!!!
在諸伏景光眼中我居然是一隻愚蠢的垂耳兔嗎?!這也太羞恥了吧啊啊啊!
“這隻愚蠢的垂耳兔,就是我。”
……
我的一層羞恥退下去了,另一層更大的羞恥上來了。
什麼煩惱,什麼噩夢,什麼未來,我的腦袋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還好景光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以及,我是不是太自戀,居然下意識覺得景光在說我什麼的。
……但是也對不上啊?為什麼諸伏景光會覺得自己是一隻沉默的垂耳兔呢?還是說,他一直以來都是抱着這樣悲觀消極的想法嗎?
我不禁擔心起來了,握住諸伏景光的手也不自覺用力,諸伏景光似乎也察覺到了,輕輕地捏了捏我,像是希望我安心。
“别人都說垂耳兔很笨,現在再看,垂耳兔看自己也覺得很笨。”
“為什麼一定要沉默地拒絕其他人的幫助呢?為什麼一定要把事情往壞的方面想呢?為什麼一定要把這一切怪罪到自己身上呢?”
“可是垂耳兔就是說不出來,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的喉嚨裡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而那些悲觀的想法就像是水裡不斷冒出的泡泡,連同着痛苦的回憶一起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在他的身體裡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