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聲終于小了,風也輕了,天卻依舊黑着。安靜的教學樓裡,我沉默地遊蕩着,像一縷幽魂。
頭頂慘白的燈光照出我漆黑的影子,而我的影子被一個個台階切割,無聲無息。
——我停了下來,看着腳下這十三階通向黑暗的台階,感覺自己正在凝視深淵,也被深淵凝視。
綜合樓四樓到三樓的樓梯轉角,這裡就是小田切智與鹿山健談話的地方。
今天是周六,沒有上課,也就自然沒有什麼學生到訪,這裡十分安靜,不過作為談話地點來說不夠封閉。至于地上,也不像最初我和班長猜想的那樣有水漬,因而滑倒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當然,最讓我關注的還是那夾角裡的監控。按理來說,隻要看了監控就能夠有證據證明小田切智是被推翻的就可以了,到底是什麼讓一切複雜起來了呢?
啊,原來是小田切覺得要證據了才能去找教官,怕教官不會嚴肅處理。
最好的證據是什麼呢?是監控啊,但是要看監控需要找教官,小田切又準備有了證據再去找教官,喵喵喵的直接進入了死循環。
有效證據,除了監控能有什麼證據呢?人證,當時就隻有小田切智和鹿山健兩個人,總不可能讓鹿山健這個推人者自己親自來作證吧。物證,樓梯上連小田切智的血迹都被清理幹淨了,非常幹淨。
要是我找來橫濱的江戶川亂步大人說不定就可以瞬間破案,或者找到某異能特務科的社畜使用一下【堕落論】也可以輕松解決。但是讓我,可憐又無助、記憶力混沌、缺乏腦子的大學生來盯着這個樓梯看,原諒我真的看不出什麼可以做證物。
……唔,奇奇怪怪的想法倒是開始冒泡泡了。
人的大腦真的很神奇,會經常出現一些不正常的想法:例如站在高樓上往下看會幻想自己跳下去,又或者是像我這樣站在樓梯口往下看會思考自己如果掉下去會怎麼樣。
應該會超級痛且超級後怕吧。
我穿越前有過那麼一次不幸失足的經曆,在整個過程中我其實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也不受控制,直到摔到地上的時候鈍痛傳來,我才擺脫了大腦空白的狀态,從身體的戰栗發涼感受到強烈的後怕。好在我摔得并不嚴重,隻是手腳瘀青,稍微破皮。
這樣想來,摔下去的姿勢也很重要呢。
一般來說,按照跌下樓梯時候的朝向,可以分成正對着樓梯跌下去和背對着樓梯跌下去。如果現在我必須在兩種之中選一種,那麼我一定會選擇前者,至少跌倒的時候有幾率可以獲得一點平衡,保護自己的頭部。對我來說,背對着摔下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很難迅速調整自己的姿勢保護自己,尤其是保護自己的頭部。
說起來小田切應該是背對着樓梯摔下去的吧,他受傷的部位主要在頭和腳。
我轉過身,背朝樓梯,開始在腦海中模拟小田切智和鹿山健在這裡對話的情景。
回想小田切智在醫務室裡的坦白,他說得相當含糊,但是句中的兩個關鍵點都非常可疑。
第一,小田切說他們在高中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來往,而今日是鹿山健約主動約他來和好。
我覺得這句話的真實性存疑。
先不論他們是不是因為三年之癢挂念彼此想要和好,就說他們選擇在這天和好這一點就非常離譜。要知道今天早上可是大暴雨天氣,誰家好人大暴雨天氣與别人出去和好啊,還特地跑到了教學樓來!上演雨後小故事的可能性都比和好的可能性高吧!
第二,小田切智說鹿山健在談話的時候突然出手推他。
這種可能性倒不是沒有,但首先必須明确的是兩個人的友誼已經斷絕,處于斷交狀态,那麼談話的時候不可能完全不設防;其次小田切智的身高體型并不遜色于鹿山健,并且兩人都是有一定防身技巧的警校生,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小田切智不設防鹿山健也必須要用力地一推才能将小田切智推下去。而我相信,要是鹿山健真的這樣做了,這麼大的動作不可能不會被監控捕捉到。
所以,問題又回來了,為什麼小田切不去上報教官查監控?明明查了監控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還是說,他甯願直面身後如深淵一樣将帶來不可知後果的樓梯,也不願直面所謂的事實嗎?又或者他被真實欺騙了呢?
摔下去多恐怖、多痛啊。
“喂,哲也!小心!”
!
正在思考的我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吓到,下意識想要往後退,直接踩空。好在危急關頭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我,将我狠狠地往前一帶,改變了我摔倒的方向,萬幸,我最終是往前摔的而不是往後摔的,頭也撞的是對方的肩而不是樓梯的尖。我和對方一起跌坐在地上,心有餘悸。
“謝了,降谷君。”
我認出救下我的同學是降谷零,警校也就隻有他的頭發是淡金色,我向他道謝。
雖然我是被他的突然出聲吓到的後退,但也确實是我站在樓梯的邊緣試探在先,要是沒有降谷零的英勇相助,明天就會出現鬼塚班請假人數喜加一的情況。
感謝降谷零,鬼塚教官為你比心。
随後我立即發現降谷同學應該好像被吓得不輕,我看到他現在身體都還在用力地起伏,攥着我的手還攥得很緊,微微發抖,甚至都不接我的話。
……要不要安慰一下他?拍拍他的肩。
我猶豫着擡起頭看降谷零,然後我瞬間低頭。
——什麼,原來不是逃過一劫,而是在劫難逃!
在剛剛那一瞥裡,我看到降谷零灰藍色的眼睛裡淬着冰冷的光,臉上也全是冷酷,嘴角毫無弧度,甚至比他日後帶笑的波本顔還要恐怖。
怎麼會有人的手燙得像烙鐵,眼神卻像冰窖啊!QAQ
不、不行,怎麼辦?
我低垂着頭不肯擡起來,然而死神的嗓音卻在我頭上響起。
“哲也同學……”
生氣的降谷零要發動技能了,我必須要快他一步!
呼氣、吸氣、擡頭!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請先聽我說完我剛剛隻是在調查沒有想要摔下去也絕對不會摔下去這種在樓梯邊緣徘徊的危險行為我保證不會再出現下一次我可以寫保證書!”
求生欲讓我一口氣說完了我的全部真心話,也讓降谷零成功冒出豆豆眼。
降谷零:……(0-0)
我:……(▼-▼)
“算了,你沒事就好。”最終,降谷同學敗下陣來,臉上的表情也終于柔和了下來,手上也松了力道。
我悄悄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說起來,降谷同學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是在這個時間。”
“我剛在樓上查完資料,現在準備回寝室。”
哦,對哦,樓上是資料室,不知道降谷君在查誰的資料。說起來,作為情報人員的降谷君未來技能點很豐富的樣子,不知道他現在的技能點是否點上了呢?
想到某個關鍵,我反過來抓住即将起身的降谷零,請求道:“我們這個月是朋友吧,幫幫我。”
——
時間回到周一,鬼塚班教室。
我從來沒有見過周一的早上教室能那麼熱鬧過。教室外的人和教室裡的人以門為分界線,就“是你們班小田切智先來傳謠的”“哈你們在說什麼明明是你們先來挑釁的吧”進行着幼稚且無意義的争吵,吵得熱火朝天。我甚至看到松田陣平也被吵醒打算加入這場争鬥中。
我感覺夢回高中,那時候的教室也曾因為别的班找事陷入過這樣的吵鬧,沒想到到了二次元的警校也依舊如此。很好,很有精神,就是對我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