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中思緒飛轉,聽得柯卡塔不無遺憾地說:“你倒是合我胃口得多,可惜不能為我所用。”
謝琅涼笑道:“不是誰都想被蟲族寄生的。”
“是共生。”柯卡塔難得有心情糾正,想來也是看她離死不遠了,“人類體質太過落後,聯邦制度也有太多問題。和蟲族共生,構建新的帝國,才是發展的最優解。”
他此刻似乎心情極好,竟然屈尊降貴地彎了腰,用手輕輕撫過謝琅臉頰。
是很自然的、長輩安撫小輩的姿勢。
——他甚至輕輕摸了下謝琅的頭發。
謝琅一陣惡寒。好在按住她的“蘭樽月”實際上沒使多大力氣,隻是虛虛按着,她得以稍稍活動身子,稍稍避了過去。
柯卡塔沒有太過在意,隻含笑道:
“聯邦太多人以權謀私,勢必是要消亡的,我隻是在加速這個進程。”
“加速進程?”謝琅微微閉眼,“你所謂的加速進程,是指利用你的權力,讓無數人被蟲族寄生,進而為你所控嗎?”
“這與你所言的‘以權謀私’,又有什麼區别?”
“民衆不需要觸碰權力,隻需要有人引導、帶領。”柯卡塔從容地說,“這樣,權力集中于一人之手,就能盡力避免此類情況的發生。”
“至于為我所控……”
謝琅看見他面上露出一個微笑:“這實在是不實的指控,我隻是讓他們領會到,什麼是領袖才會有的思維。”
……梅拉克的筆記裡的确提過,蟲族之間擁有精神網絡,而蟲母奎特是這一網絡中的主腦。祂若有意操控,所有蟲族都将依照祂的思維活動。
柯卡塔的意思是,他将要讓他的意志淩駕于全聯邦人的意志之上,構建新的政權?
“你是聰明人,鳴玉。”柯卡塔說,“我的屬下即将橫掃整條天河,而我願意給你提供機會,讓你在新的統治下壽終正寝。”
頭痛感似乎漸漸消退了,謝琅知道,這是因為痛感太過綿延不絕,以至于她麻木了許多。
但這讓她能沉下心來聽殿外的動靜:方才還是無邊的沉靜,現下卻隐隐有了喊殺聲。
她一面将手收進袖子裡,摸到了那一把藏得很好的匕首,一面繼續拖延時間問道:“是讓我接受某隻将級母蟲的寄生後,再活下來?”
“抱歉,我拒絕。”
“真是遺憾。”柯卡塔神情滿是可惜,他微微一喟,信手取了桌上碗碟,就要朝她頭上砸,“那你還是先去死吧,就像……你那對父母一樣。”
然而按住她的“蘭樽月”卻變了動作,猛地扯了她一把,将她同柯卡塔之間的距離拉開不少,同時挽了個劍花,挑飛了柯卡塔砸過來的瓷碗。
柯卡塔錯愕道:“你——”
“蠢貨!”另一道狂躁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音色泠泠,明顯更像女聲,“這根本不是之前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宦官!”
謝琅穩住身子,輕咳兩聲,笑道:“主/席,您開始說的不錯,我确實是在拖時間啊。”
此刻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閃爍,謝琅從假扮成大監蘭樽月的年輕宦官手中接過長劍,一步步朝着柯卡塔的方向逼近。
“您二位吃我的精神力吃得還痛快嗎?不妨先聽聽外面的聲音。”她言笑晏晏,“——總參謀長大概已經領人打進來了。”
話音還未落下,殿門的方向便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京北京南兩大營的軍士披堅執銳,魚貫而入,濃郁的血腥氣如洶湧的潮水般撲入含元殿中。
領頭的正是被吩咐去圍了國公府的梅耶,還有不知何時溜出含元殿的阿圖爾奇克。
柯卡塔臉色瞬間變了。
他迅速掃了一眼周圍,發現留在殿内的心腹都在短時間内被制住,當即撤身朝上首的位置跑去!
上首?
謝琅想到什麼,一邊甩下長劍拔腿去追,一邊寒聲道:“那道牆後有密道,隻能單人進入,不能讓他過去,攔住他!”
“讓開!”
柯卡塔揮開幾個攔路的人,急急跑上台階。
密道隻需按……
一隻酒壺忽地飛來,生生砸偏了他要去按機關的手。
柯卡塔沒料到本已空了的高台上還有人,手上動作不停的同時,仍下意識用餘光朝一側望去。
他眼前驟然一黑。
一張寬大厚實的帳幔自上而下蓋住了他的頭,有人重重将他按倒在地。
“抱歉,父親。”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線落在耳畔,“我對您的做法實在失望……”
聲音很輕,踩着他後背的力道卻重得要命,柯卡塔掙了一下,一時竟然還沒能掙開。
“讓開!”
謝琅高喝着匆匆行上前,她身後,梅耶探究地看向周邊已經顯得搖搖欲墜的景象,喃喃道:“……要碎了?”
這不是廢話嗎,她能撐到這時候已經是奇迹了!
謝琅眼前已經是糊成一團的紅色,要不是有人适時扶了她一把,她險些要被柯卡塔給絆倒。
……要快,既要在領域裡将柯卡塔或是蟲母的意識抹消掉,也要避免能力領域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破碎。
——她記得花道家提過,這樣會對能力者遭受重創。
可是她要怎麼主動讓能力領域正常消散?花道家似乎也提過一種方法……
謝琅喘着氣握緊匕首,循着本能狠狠朝柯卡塔的方向刺了一刀。
她聽到痛呼聲。
痛呼聲……疼痛……
她想起了花道家曾說過的話,心下忽然一定,輕聲問:“他後心的位置在哪?”
一隻柔軟的手拉過她的手,讓她能夠找準位置。
“放開!”柯卡塔的吼聲離得很近。
謝琅能察覺到身邊有不少人,看來柯卡塔沒能掙開的原因是被太多人按住了。
她定了定神,将自己左手貼在方才有人為她指出的位置上。
而後,狠狠将匕首向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