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怎麼了嗎?”
祈炤收回手,隻是搖了搖頭,程雲薇卻意識到了什麼,“對了,紀川不是說回來照顧母親,他的母親呢?”
靛藍色的布簾無風自動,一縷淡紫色的霧氣從裡間逸散而出,那是危險的訊号。
即便已經做足心理準備,但在看清裡間的景象時,程雲薇的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程雲薇面露不忍,側頭回避,“怎麼會這樣?”
床榻之上,一具老婦人的屍身黑氣缭繞,面色青紫,一看便知并非正常死亡,而是邪氣入體聚集不散,導緻屍身異變。
親人死後竟是這般慘狀,恐怕沒人能夠接受,程雲薇感同身受,使用淨靈陣嘗試祛除邪氣。
外溢的邪氣尚且能夠驅散,但屍體的異變由内而生,淨靈陣确實無能為力。
祈炤一時沉默,浩然正氣雖然克制邪修,但劍修隻會殺人,哪裡做得來治療的活計。
氣氛變得有些沉重,二人出了裡間,準備先看看紀川的狀況。
紀川受了些内傷,所幸巫霆還沒來得及下殺手,祈炤拿出一枚丹藥讓他服下,不多時人便悠悠轉醒。
還不等二人開口,紀川清醒後卻是瞬間嚎哭起來,神态癫狂。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娘親!我不配活着,讓我死了吧!”
程雲薇驚聲道:“這怎麼能是你的錯!明明是巫霆……”
紀川此時的情緒十分激動,對外界的信息充耳不聞,隻是哭着不斷重複道:“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娘親……”
即便程雲薇修行時日尚淺,也看出紀川氣息紊亂,靈力波動劇烈,長久下去情況不容樂觀。
程雲薇焦急道:“你别這樣,先冷靜一下——”
祈炤一指點在紀川額頭,哭喊聲戛然而止,紀川再次昏迷躺在地上。
“他情緒太過悲憤,以至神魂不穩,如果持續下去有可能産生心魔。”
程雲薇暫時松了口氣,取出繪陣筆準備刻畫靜魂陣,此陣能安定心神,穩定情緒,對紀川此時的情況大有幫助。
她又望向靛藍色的布簾,蹙眉道:“可紀川的母親該怎麼辦呢?”
若是紀川看到母親的死狀,靜魂陣的成效大減不說,對于一個敬愛母親的孩子而言也太過于殘忍了。
隻是想到那樣的畫面,程雲薇就眼眶微紅,幾乎落淚。
祈炤突然開口,“其實……姜家有個秘術可以祛除屍身體内的邪祟,但是施展時必須在房間裡設下禁制,不能被旁人打擾。”
“真的!?那你快進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程雲薇隻顧着驚喜,祈炤見她并未起疑也松了口氣,掀開布簾後設下禁制,阻絕外界的窺探。
昏暗的裡屋内,一股邪氣再次萦繞在紀川母親的屍身上,想起紀川凄厲的哭喊,祈炤心底一塊隐秘之處終究還是被觸動。
他右手一翻,一隻小巧的寶塔憑空出現,在掌心裡上下浮動。
寶塔就如深沉的夜色,黑色的塔身仿佛能吞噬光芒,将無盡虛空斂藏其中,塔檐邊緣的金色紋飾卻格外耀眼,雕刻着古老的符咒,訴說遠古的秘聞。
它隻是靜靜屹立,便是天地的主宰。
祈炤眸中閃過神奧符文,塔身靈光閃動,旋轉之間将屍身上的邪氣盡數吸收,老婦人竟如枯木逢春,枯槁的肌理逐漸充盈,蒼白的發絲變得黑亮。
如今看起來像是在睡夢中病逝,也能給人些許安慰了。
程雲薇在屋子的牆壁上刻畫下靜魂陣,效力能持續數天,紀川緊皺的眉頭在陣法安撫下逐漸舒展。
她聽祈炤出言許可才進了裡間,眼見老婦人模樣的變化幾乎是天翻地覆,驚訝道:“姜家的秘術竟然這麼神奇,我差點以為她要活過來了!”
祈炤搖了搖頭,“人死不能複生,隻是表面功夫而已。”
“就算是這樣也很好了!”程雲薇歎了口氣,“我想回去修煉了,而且我覺得紀川也不想讓别人看見悲傷的樣子。”
她想要修習高深陣法的心情從未如此迫切,此前她也明白實力十分重要,但沒有直面殘酷的現實,理念更像是一句口号。
修仙界血淋淋的面紗,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程雲薇面前,讓她猝不及防。
這裡不是她和平安甯,無憂無慮的現世,修仙界裡每一顆靈石,每一分修為,背後都是沾着血的。
有些時候強者甚至不是為了利益,隻是心情不爽,便輕易改變了弱者的命運。
看小說時她雖不喜男主的暴虐,但她明白這隻是故事,沒有人會因此受到傷害。
可當悲慘的現實真正出現在眼前,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比起恐懼,她更感到憤怒。
她不知道巫霆為何要害紀川的母親,但總歸是為了他的一己私欲。
更可笑的是,在瀾息界,除了姜書逸,沒人會指責修仙者視人命如草芥。
程雲薇迫切地想要變強,至少在下次,她想幫上他的忙。
二人回到住所,程雲薇心情實在低落,回屋時都忘記跟小金魚打招呼了。
祈炤難得開口安慰道:“你也别太難過了,之後遇到巫霆,我會殺了他。”
程雲薇深吸一口氣,振作道:“說的也是,我可不能就這樣消沉下去!”
【就算不是為了姜書逸,要對付這些該死的邪修我也要學會劍陣!】
程雲薇咬牙切齒道:“等下次遇見巫霆,姑奶奶我要讓他好看!”
祈炤差點笑出聲,“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