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峥想伸手去握住許恣的手,可她氣在頭上,一掌拍掉了。
“許恣,我……”
他想到了在許家書房外聽到的對話,嚴清叙的擔憂并不是全無道理的,可許恣還是天真爛漫地相信他、愛護他。
高峥喉頭一哽,明明現在有無數想說的話,這時候卻因為無邊無際的愧疚和心虛,變成了束縛住他的藤蔓。
最後隻能變成一句毫無用處的“對不起”。
“你是對不起我,你還對不起你自己。”許恣沒好氣地說道,“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去醫院做個檢查。”
可能是覺得自己語氣太過生硬,許恣又補了一句:“……不然我不放心。”
高峥以沉默作為回答,算是同意了讓許恣帶他去醫院。
許恣平生還沒開過這麼快的車速,生怕高峥在路上被耽誤了事。
她先領着高峥去挂了心血管科,在做心電圖的時候許恣意外地緊張,緊牽着高峥的手仿佛是她來做檢查似的。
高峥還在旁邊淡然自若地安慰她“沒事的”,收獲了許恣一個不客氣地擰胳膊肉。
心電圖的報告出來得很快,“窦性心律不齊”幾個字映入眼簾,哪怕咨詢過了醫生,隻要注意情緒,調整好規律的作息就沒事,但許恣還是有點心理陰影,擔心會有什麼并發症潛在,就推着高峥去做了個心髒彩超。
等一陣兵荒馬亂的檢查結束,天際已經染上了橘紅,許恣拿了一手的報告,指縫都快夾不下了,在沒檢出什麼大問題的時候松了口氣。
人的感知情緒就是很奇怪,在确認高峥的身體隻是有幾個拖沓的小毛病,不至于危急生命的那一刻時,她在心裡說了句“萬幸”,想擁抱愛人的欲望也愈發強烈。
但她還是在生氣,所以冷着臉忍下了。
高峥望着許恣疲累的神色,許恣在這時候擺出了不想搭理他的态度,他還是去抽走了那堆全是關于自己的紙質報告卷成筒随手插到手提袋子裡,将許恣手裡的報告換成了他的手。
溫熱的體感傳來,許恣有些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卻沒有掙脫開,和人一路沉默地走出了醫院。
許恣不想看他,就轉頭去數路過花壇中有幾簇花,但她無法集中專注,因為總是能感受到高峥的視線如影随形。
許恣高度緊繃了一下午,回家的路上換成高峥開車,她系好安全帶後看向了往後放報告單的高峥,蓦地開口:“你就沒有什麼特别想和我說的嗎?”
在寂靜的轎車裡隔絕了外面的聲迹,高峥和許恣對視着,半晌低聲說:“抱歉,今天讓你擔心了。”
“還有呢?”
等待的過程似乎變得無比漫長,許恣不明白她隻是想要高峥做個承諾保證,以後不熬夜少加班,把事業心多勻點給生活,多花點心思好好對待自己,這個呆瓜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東西要想這麼久?
“……在書房裡,嚴阿姨和你說的話,我聽見了。”高峥在許恣看不見的地方,握拳悄悄地反複掐着手心裡的那塊肉。
他回想起許恣住院的第一天,他從公司堆積的事務中抽身帶着家裡煲好的湯來看許恣。
其實許恣和他半斤八兩,要論照顧人,高峥覺得他們倆互相照顧對方都比照顧自己來得勤快。
他們就像隻會專門提醒對方的鬧鐘,不是不懂該如何對自己好,隻是潛意識裡覺得我這麼做對自己的壞處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對所愛之人不能這樣敷衍。
就像許恣總喜歡在夏天開着十八度的空調呼呼吹,高峥怕半夜回家吵到熟睡的許恣而選擇睡在辦公室裡。就算腿痛是一時,睡眠不好也是一時,但高峥和許恣都覺得對方這樣一意孤行不行。
先不提會不會感冒這件事,長年累月十八度吹下來許恣的關節也受不了;也不提在辦公室過夜第二天有沒有精神,畢竟沙發不是床,高峥休息起來也沒有家來得舒服。
從另一種層面來說,高峥也覺得他們是命裡就該互補的人,這種形容他願意聽到的是“佳偶天成”。
可是那天他在病房門口聽到他的“佳偶”和朋友表示,想和他提分手。
直至今天,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許恣變得和他變得不應該是情侶之間有的疏離,他猜想是不是因為沒有遵守陪伴許恣的約定,她生了氣要給自己一點懲罰;也不清楚許恣為什麼會有想和自己的分手的念頭,這個念頭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又猜想許恣是不是發現他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好,也已經沒有像以前那樣喜歡他了。
高峥在外面的走廊上再一次感受到無措的情緒,他不該決定提早來醫院,不該推了一個會議趕時間回家煲湯,也不該聽到心愛的人用糾結的語氣說出一件讓她深受困擾、搖擺不定的事情。
高峥自欺欺人地想,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如果沒有聽到,是不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