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就聽到了電話裡那道男聲,以最為平常的口吻喚許恣“姐姐”,甚至還很有區分——常芯是連名帶姓地冠個“姐”字在後頭禮貌地喊,許恣卻是整個昵稱被模糊成了“姐姐”兩個字。
他隻知道許恣有個哥哥,可不知道許恣哪兒冒出來的一個野生弟弟。
跟沒有邊界線一樣。
峥嵘是許恣畢業時建立的,當初許恣手頭還有些緊,而高峥已經漸入正規,索性就以隐形股東的身份參了投資,所以工作室一開始的人他都見過。
平時逢年過節許恣也有請工作室的人吃飯聚餐的習慣,高峥雖然一年到頭了參加不了幾次全局,但偶爾來接玩嗨了喝醉的許恣回家時也有露露臉面。
他很确定這個喊許恣姐姐的人大概率是剛招不久的,再不濟也是從今年開始。
許恣還想再多說些什麼,畢竟高峥剛下飛機,離到家就乘個電梯的事,馬上就能休息,幹嘛還要勞心勞累和她一起去摻和破事?
高峥見她欲言又止,又補上一句:“峥嵘我也有份,萬一是什麼棘手的事,我還可以協助你。”
三兩句話就說得頭頭是道的,給了許恣拒絕不了好意的理由,高峥不願回去休憩她也沒辦法,隻能趕時間開車又拐去了工作室。
常芯雖是個暴脾氣桶,但其實對工作上的事情一向嚴謹,平時做事雷厲風行。因為是主管财務和分管合作這塊的,所以平時常芯很少直面工作室裡的散客。
許恣也很清楚,常芯大抵不會無緣無故和别人起争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常芯的風格,在她眼裡常芯是個很靠譜的合作夥伴。
她沒多餘的心思管身後的高峥,停好車就推開工作室的門,裡頭的喧嘩聲簡直比昨天還要大,許恣先聽見了常芯高聲的辯駁。
顧嘉述此時護在常芯身前,沒讓男人的手指靠近戳到常芯一下。
許是被無理取鬧氣狠了,常芯壓抑許久的脾氣被拱了起來,聲調也不自覺的拔高:“先生,就算是賠償也需要出具三甲醫院的證明帶上費用清單來找我們,您現在就算是在這胡攪蠻纏我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這麼為您報銷退款了。”
“證明?這不是證明嗎?三甲醫院治療過敏的費用還不夠嗎?”男人大聲嚷嚷,“我看你一個女的長得端端正正的,說出來的話這麼厚臉皮啊?昨天是你們老闆親口說的,帶着憑據來受理退款和報銷,你們老闆呢?這時候裝死是吧!”
“我昨天是說可以帶着憑據來受理退款和報銷,但是最重要的過敏源檢測報告單呢?昨天是因為什麼才導緻肖小姐的過敏?”許恣上前去将人拉開,一人對峙五大三粗的男人,“您都要弄清楚了我們才可以辦。還有,請您就事論事,不要随意惡意言語诋毀謾罵我們的人,我們都想把事情好好地解決掉。如果您再這樣拒不配合地鬧事,我們隻能報警了。”
“報警?你們還真有臉報警!”男人破口大罵起來,“我罵你們罵得不對嗎?我罵你們還留情面了!把我老婆害得臉上過敏不願賠償!今天要是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明天就讓人過來砸了這裡!呸!”
男人說着就要面目猙獰地沖上來拉扯許恣,顧嘉述就近,情急之下沖出去和人扭作一團。
許恣看事情要鬧得更不可開交便一邊喊着顧嘉述的名字,一邊去攬顧嘉述讓他别動手。奈何男人跟聽不見了似的,顧嘉述也隻知道要護着人,都沒聽進去許恣的話。
忽然間“嘭”地一聲,顧嘉述撞到身後的櫃子轟然倒塌,而一旁搖搖欲墜的花瓷順勢旋轉而下。
“許恣!”
伴随着一聲暴喝的是此起彼伏的驚呼。
方才許恣下車太急,連車都沒來得及鎖,高峥就多留了一會兒,幫她做好沒做完的事,沒想到一進來看到的就是許恣被破碎的花瓷砸傷了腦袋要昏過去的瞬間。
高峥大步過去,直接将已經半閉上眼的許恣從地上公主抱起來,還沒趁衆人對這驚變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帶着人往外跑。
許恣被砸了個正着,腦袋暈乎乎的,感覺有溫熱的液體順着後腦勺和耳鬓邊流了下來,看着觸目驚心。
“許恣……”高峥的聲音是抖的,連下台階都差點跨錯了一節摔倒。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許恣的名字,不想讓她就這麼睡過去,失去意識。
許恣感覺到自己好像是被高峥抱在了懷裡,一路颠簸地走,腦袋是一陣陣尖銳的刺疼,最後的意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忍着痛揪着高峥的襯衫紐扣,很輕聲地說了句“我/靠”。
許恣很少說國粹,但這時候已經痛到有點胡言亂語了,高峥抱緊了她,把人當心地放進副駕:“我帶你去醫院,不痛。”
聽到這句話後許恣像是完成了什麼遺願似的,直接頭一歪眼一閉,完全暈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