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駕船的老翁正坐在船頭歇腳，見兩人走過來，于是問道：“二位這是要去哪？”

“我們回望舒客棧。”宣若看向魈，他沒拒絕也沒反對，她就當他默許了。

“好咧！”說罷，老翁船橹輕搖，波浪層層泛起，浮萍一道開。

夜風輕柔，宣若惬意地坐在船中，擡頭仰望着星空點點，而魈卻在船尾逆向而立，雙手抱胸，即使這樣空閑的時間，宣若也感覺他并沒有放松下來，他已經習慣了無論何時都要保持警惕，這甚至成為了一種習慣。

宣若看着他逆風的背影，墨青色的發絲在夜空中交纏，或許這麼多年來他從來都沒有放松過。

“魈！”宣若順手從船邊扯了一個蓮蓬，對他搖了一搖，“你吃嗎？”不等他答話，她已經快速剝開好幾個蓮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遞到他面前，“來嘗嘗吧，很好吃的！”

魈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接了過來：“謝謝。”

兩個人坐在一起吃蓮蓬，船頭船夫幽幽開嗓：“天衡山處琴瑟互照，華光林中鹣鲽雙飛，青天上鸾與鳳奏三弦，深水下癡與情纏四生……”

夜空低垂，去掉溫婉缱绻，聲聲不絕，在山澗中飄蕩，回蕩出悠長的情意。

“您這是在唱什麼呐？”宣若笑着問道。

“這是我亡妻故去前最喜歡的一首曲子了。”老翁腼腆一笑，“她是個文化人，生前總愛去雲翰社聽這首，我是個粗人，什麼也不懂，好不容易把這首曲子學下來，她卻生了一場大病走了。”

“請節哀順變。”宣若惋惜道。

“唉，有些東西隻有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老翁搖了搖頭，又看了看他們兩個，“所以你們一定要彼此珍惜對方啊！”

“我們并非……”魈方想開口，卻又不知如何解釋，隻得作罷。

宣若坐在船邊，半隻身子探出船去，她不斷用手撥動着水紋，夜晚的晚風有些涼意，吹得她水中的倒影模糊不清。

她久久地盯着水面，突然神情嚴肅地直起身，對魈招手：“魈，你過來一下，不要驚動那個老翁。”

魈沒見過到她這般嚴肅的神色，于是立刻走到她的面前。

“我覺得這條河有些問題。”她的語氣有些急促，“水下好像有散發着黑氣的觸手在飄，非常像是魔神的殘渣。這片水域不安全，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神色認真：“我去看看。”

他剛剛走到船邊，果真聽到嘩啦啦的噪聲，方想俯身去查看，什麼東西卻突然破水而出，劃破空氣，從他臉上擦過，在他的衣襟上留下濕漉漉的水痕。

“小心！”他眼眸微眯，手中的和璞鸢瞬間亮起，變為警覺狀态，一刹那就能将其斃命。

他立刻回頭去看，那東西一躍到船上，撲騰不停，原來隻是一條魚。

“哈哈哈哈哈！”宣若在一旁捧腹大笑，“魈，你好好騙。”

魈再低頭望去，哪有什麼觸手一樣的東西，不過是魚群聚集在船邊嬉戲罷了。

“無聊。”他自己也不想承認自己竟然被這種幼稚的把戲耍到。

宣若手心一攏，掌内就出現了一些魚食，她将一些魚食分給他：“剛才我就是用這法子騙你的，你要不要也喂一下它們？不過魚兒都很貪吃的，不要一下子都喂光了，要一點一點喂。”

魈本想拒絕，但看着她的表情，突然發現拒絕的話已經很難再說出口。

宣若已經坐在船邊開始撒食，他也跟了上去坐到一旁，學着她一點一點将魚食投入水裡。

“佳人相依共此時，圓月之下訴衷情。心有靈犀寸寸惜，千裡相思夜夜思……”老翁的聲音傳來，歌聲中滿是纏綿。

夜風輕輕吹拂着宣若的發絲，月光為她撒上了一層朦胧的痕迹。水中月盈，草木交橫，一瞬間宛如天上行舟，魈竟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