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長生蠱 > 第38章 叁柒:多情自古傷離别

第38章 叁柒:多情自古傷離别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長生訣:長生蠱

叁柒:多情自古傷離别

秋暮細雨綿密如霧,從銀灰如絮的層雲慢悠悠鋪下來,将萬物籠在這一片愁意慘淡之中。王府裡的山水草木、溪石花樹,似都像在為那個即将遠行的小女兒悲泣。

最後一日,南昕王找霖若反複交代了行程安排,又叮囑了好些事,這才頗為不舍地和她一起走出書房。

兩人走到廊下,南昕王遞給她一個錦囊:“打開看看罷。”

霖若解開繩結,拿出一塊花梨木牌,雕了青龍紋,上面用篆書刻了“萦雪閣”三字,登時心下清明。

他果然言出必行。

南昕王見她并無意外的神色,還是解釋道:“萦雪閣的盧演親自送來的,是他與手下影衛相認的令牌,不算是七皇子給你的。我雖不希望你與七皇子有交集,卻又希望你南行能多得襄助,故而收下了。”

霖若将木牌放回錦袋重新系好,收進袖袋裡:“父王既希望女兒收下,女兒便交予身邊人帶着,好叫您安心。”

“為保行蹤隐秘,為父明日不便送行。”南昕王眼中隐有淚光,“若兒,保重。”

霖若屈膝行了個禮道:“也望父王千萬保重。”

從南昕王那裡出來,霖若自己打着傘在王府裡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卻不是為和所有人道别。值得道别的人從來屈指可數,她更覺得王府中的草木難以割舍,究竟她在王府的年歲裡,陪伴她更多的還是它們。

小時候彥昶曾帶着她和碧落兩個去彥昶居處——那時還未劃成德館——爬那棵據說已有很多年歲的杏樹,當然往往都隻是彥昶猴兒般爬上爬下。春日裡杏花開,紅雲滿樹,彥昶一張俊稚的小臉掩在花雲中,竟有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味道。霖若和碧落兩個人則站在樹下揚起腦袋望着,被彥昶抱了樹枝搖得漫天飄灑的杏花,白中帶紅,隐隐地有若有若無的香氣。

自然,最後總有練武被打擾的彥靖威嚴肅穆地走來,輕輕躍上樹,揪着領子把彥昶逮下來。

彥昶自己的葉居裡除卻随處可見的樟木,還有朝開暮落的木槿、朱紅如血的扶桑、涼架上秋日開出粉藍紫三色花的牽牛和墜了稀稀拉拉葡萄串的葡萄、春末裡一團團怒放的瓊花——霖若每每去看瓊花時都喜歡把它們一大團一大團地剪下放進房間裡為數不多的花瓶中,它們就在室内熱烈地開起來,好幾日後才漸漸地褪去了顔色,一小朵一小朵地落下來散在地上;碧落則喜歡從三種色花球上分别掐下一朵小小的或三瓣或四瓣的花,手輕輕摩挲着柔滑軟韌的花瓣,最後往香爐裡一撇,不蓋蓋子隻看着它們在金箔上被烘烤成灰,似乎也帶着原色,輕輕如柳絮一般,一吹就四處揚着。

月樨的甄苑裡大多是南王妃親自挑選的人,監督她修德習禮,故而年幼愛瘋跑時彥昶極少帶霖若去過。霖若對甄苑裡花草品類的了解,思來想去其實也僅限于珠蕊和玉蕊送來的幹花。尤其是那些牡丹,分明都是名貴珍惜的品種,絲緞般妍麗的花總被曬成幹枯的紙片狀,要麼被拿來窨茶,要麼被拿來做香囊——但都是姐妹倆長大後的事了。

靜園的花草沒什麼人打理,故而什麼都有,倒可以稱得上是個百草園。湍洛曾帶着六歲的她在園中辨認草木:低的有海棠茉莉虞美人,高的有雪松側柏桃夭木,柔的有青藤蘭草如煙柳,剛的有薔薇香樟翠竹叢。她常常擡起頭看湍洛的側臉,有時候被陽光描上金邊,美不勝收。湍洛回過頭來,一雙素來清冷的眸子卻因陽光強烈變成琥珀一般通透的棕色,含了無盡的暖意。而靜園的柳竹下,也曾有一位清隽公子閉眼撫琴,暮春裡柳絮四處飛揚,灰白松散。

從前冬天會有梅花,她的腦中偶爾會有雪地裡青衣美人随梅香起舞的畫面一閃而過,可也隻是那麼一瞬,待要細細回憶那場景裡的各個細節,卻什麼也不剩下,隻有那棵數年都不曾再開花的梅樹,還維持着扶疏多枝的模樣。

而彥昶出現在靜園時,霖若正披了薄裘站在那棵老梅樹前,仰着頭端詳枝葉稀疏之狀。

“二哥哥來了?”她循聲看來,沖他一笑。

彥昶滿肚子的話便隻剩一陣歎息。

秋風寒涼,翠袖輕薄,霖若緊了緊身上的薄裘,又擡頭去看那梅樹。

彥昶走到她身邊,也仰起頭來,隻覺老梅病态難堪自是不喜,便無心再看,隻問道:“父王方才找你何事?”

霖若抿唇笑道:“我明日便走了,父王有些話交代于我。”

“我聽父王身邊的老李叔說,你一走,他就在院子裡舞劍,削了不少樹枝下去。我去的時候他已經收劍坐下,倚在那棵木槿旁垂淚不語。”彥昶又歎了口氣,“上次見父王這般神情,還是朝師戰敗回京。”

霖若聽着他說話,伸手攀折一截枯枝,清脆利落地就落到了她手裡,擡頭道:“父王說南邊颍州東極有梅溪,溪畔莊園百頃以梅花聞名,如此病梅枯枝送去莊主手上,亦有枯木逢春之望。”

“是梅莊,我亦有耳聞。”彥昶回憶片刻,從她手中接過梅枝來,“蔚山是壽州西極諸巒一峰,同梅溪皆在颍壽二州之界,維心閣與是梅莊應當交情匪淺。”

霖若應了一聲,又折了一截梅枝,枝上零零碎碎帶了四五個經年不發的芽結:“卓莊主是師父與父王故交,父王交代我往後多走動。”又道,“還有滁州沈家,雖早年見罪于今上,鳳陽當地人憐惜那位非然公子,為他立了衣冠冢,父王讓我得空也去拜谒。”

彥昶沉默良久,開口問:“若兒你可知元禧五公子之事?”

霖若笑着搖了搖頭:“多少聽過一些,卻不願詳知,過去之事袅如煙,早已散去。”

彥昶撫着那條梅枝頂端細微的芽結道:“可你我是父王之後,上一代的舊業,總要應在我們這一輩身上。”

霖若直勾勾望向他:“二哥哥身上背着的未必全是長輩舊業,難道關于碧落的業障,不是二哥哥自己造下的?”

彥昶一時語塞。

“我與二位哥哥一同長大,自小你們帶我多于那些管教的媽媽,我便總以為是能看透二位哥哥的性子的。經了最近這些變故,從前幼稚不谙事而看不清的,如今倒看透了三分。”霖若抿着唇淡淡地笑了,“王妃所出三位哥哥姐姐,沒有一人與她同心同德,都要掙脫她加在諸位身上的枷鐐。大哥哥自請北上戍邊,二姐姐亦另有打算,都是要靠自己成事,隻二哥哥假借了碧落一條微命——可與城南陸家的姻親還是給二哥哥定下了。”

她這番指責并無錯處,彥昶無言以對,緩緩把手裡的梅枝交回給她,苦笑道:“我來原是要送你一送的,隻是你長大了,如今見我生厭,做哥哥的自是難堪。”他輕聲歎了口氣,擡頭眼眶微紅,“你若記得中元前我同你說的話,也不會這樣苛責與我。”

霖若伸手去拂沾濕了薄裘絨面的雨霧,歎道:“妹妹如何會忘記‘秋後算賬’之語,隻是二哥哥,如今已是晚秋。年前吉日不多,待陸五小姐入府,再如何算賬都救不回心死之人。”她将梅枝細心籠在薄裘之中,施施然對彥昶行了個禮,垂眸輕聲道,“今日話别,明日二哥哥便不必相送了。”

又走到泫然欲泣的彥昶身側,将手中捂得溫熱的一枚翠玉遞到他手中,似是擔心隔牆有耳,輕聲細語道:“二哥哥若當真有心算賬,不若去與二姐姐合計,她見了這枚翠玉自會明白二哥哥來意。”

計劃是平旦出發,霖若咳嗽難睡,掐着算了算時間不多,索性和眉心在院子裡點了一圈燈,在廊下圍着一盆炭火坐着觀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雨絲被燈火照亮,順着光束細細地落下來,成了一方銀線密織的絹帕,偶爾一陣風刮來,平織變斜織,像有無形的繡娘在巧手施技。

眉心給霖若剝開了一個烤軟的橘子,盛在小碟中遞過來,看着她拿銀匙小口抿下去,咳喘倒确實緩了不少,嘴角一揚笑了起來。

霖若也笑:“多謝你。”

眉心搖了搖頭。

兩人沉默了,卻不覺得尴尬。

眉心撥了撥暗紅将滅的銀炭,看到火光突現,把手攏在炭盆上方,果然有一股熱氣騰騰而起,幾乎要灼傷她的手。霖若忙去輕輕拂開她的手,兩人相視片刻,不知為何都笑出聲來。

笑着笑着眉心伸過手來替她把滑下去的毯子掖回頸邊,随口問道:“公主可會懷念京中之人?”

霖若點頭:“自然,王府中尚有我牽挂之人。”

“王府之外呢?”

霖若又點頭:“自然,天寶寺的本如大師,我得他點撥一二,難以忘恩;而侯府那位夫人,縱然宮中相聚隻一時片刻,我也會牽挂的。”

眉心動了動唇,似要再問一句,可終究沒有發出聲。

霖若看見了她的口型,雖然隻有兩字,卻沉默了下去,垂眼看向炭盆,頂頭的炭已經有了獵獵而起的青藍火苗。

又有一陣風吹來,這次将雨霧送入廊中,拂到面上,細細密密地結成一顆顆水珠劃下,倒像在哭。

風雨飒飒間有衣袂振振,兩人循聲望去,燈火輝映之下,庭中有男子長身玉立如松柏,扶着箬笠蓑衣大步踏來。

霖若怔愣片刻,推開輕裘薄毯起身迎上去,待看清來人面容,不由簌簌垂淚地沖他笑:“大哥哥。”

“天都要亮了,妮子竟還未睡下。”彥靖笑着撤去箬笠,日夜兼程後帶了胡茬的臉有些憔悴,“原本下午便能到的,連日陰雨毀了京郊的路,我抄小路才在今夜趕了來——還好趕上了,彥昶說你過了寅時便要動身。”

霖若應了一聲,回憶起南昕王說的安排:“府裡訂了今明兩趟共四條船,每趟都是一條拂曉出發,一條午後出發;在新渡交接時也有閣中預訂的兩條船,分别于兩日内午時起航,我自己也不知究竟要上哪兩條船。”

“你此番南下沒有維心閣接應,當然謹慎為上。”彥靖點頭道,“我有舊日同袍四散各地,我此前已去書信請他們留心照拂,不過你此行隐秘,他們未必幫得到什麼。”他歎了口氣,解下腰間一把虎首鑲寶匕首遞過來,“這個你拿着防身。”

霖若噗嗤一下笑了:“真到了接身交戰的地步,若兒的暗器可比這個快多了。”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