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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叁貳:士之耽兮猶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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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帝便不再理她,又去給明燈添油。

霖若見他身為帝王卻因傷心而失态至此,心中雖有懼意,卻還是忍不住勸道:“陛下何必自苦?其實師父未必願意入皇陵,如此倒得了自在。”見獻帝面上稍有動容,她便壯了三分膽,繼續道,“過往之事皆已塵埃落定,陛下可否饒恕一個癡心之人?”

獻帝瞅着她笑:“他是癡心之人,他可憐,那在你眼裡,我可憐嗎?”

霖若立刻伏下身子:“陛下後宮三千佳麗,子嗣繁茂,在世人眼中,自是有福之人。”

“是麼?”獻帝扔開銅勺,一腳踹翻明燈,燈油順着地闆淌過來,霖若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袖口被燈油浸透。

獻帝讓她擡起頭來看着自己,他也直直地盯着那雙眼睛,久之眼角的紅色更深更暗,然後歎着氣卸力靠在供台,開口問她:“念塵也會是如此有福之人,六宮粉黛、子嗣昌茂,你屆時又要如何自處呢?”

他看着霖若身子一抖,深茶色的眼仁裡烏黑的瞳孔猛地收縮起來,淺淡的粉色像火苗一樣從頸窩直竄上額頂,很快即加深成溫暖的紅暈。

蔚山的竹林總是有清潤的香氣,十六歲的程湍洛像翠竹一樣亭亭而立,第一次聽到他說自己心悅于她,也是這樣突然紅了臉。

停下來。

不要陷進去。

這樣的話是要說給當年踏葉從狸的山鬼還是眼前這個可能要萬劫不複的姑娘,獻帝根本來不及想,不假思索地開了口:“他待你并不似我待湍洛。那時我一無所有,在蔚山與她朝暮相伴,隻是單純又自然地喜歡她,要陪她一生一世。可念塵心中裝的東西太多,他對你好,自有他的考量——甚至未必是真的對你好。”

霖若隻覺耳畔有尖銳的鳴響,垂下頭去緊閉雙眼,搖着頭想将那聲音趕走,獻帝便歎着氣道:“你此刻不願聽這些話,是因為你已經對他生出情意了罷?不要對他動心,難道晉明不曾告訴過你,他絕非良配?難道我與湍洛的前車之鑒,你不曾細想過,究竟王子為何不得與山鬼同舟?為你自己好,切莫再沉溺下去了,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突如其來的雷鳴聲蓋住了那些惱人的耳鳴聲,也似利斧劈開了霖若的頭和心。

仲秋難得見電閃雷鳴的雨天。

兩人同時望向窗外,有雨如銀絲,細細密密地從天而降。

“火……終于要滅了。”霖若喃喃道。

獻帝聞言轉過頭來,看到三兩顆淚珠綴在她的眼角,順着覆了毫微細絨的臉頰滑到了下巴。

崔總管撐着傘給念塵帶路,他還在發着燒,頭昏腦脹走得慢,但崔總管很有耐心地緊着他的步子,一把傘幾乎隻遮着他,自己半邊身子都被細雨打濕了。

念塵的語氣中帶了幾分譏諷:“讓您為我撐傘,這樣的事在數月前我連想都不敢想。”

“殿下說笑。”崔總管笑得頗為谄媚,眼睛眯瞪起來像圓臉的老狐狸,“殿下心有大志,可萬萬不必将小人的小過放在心上煩惱。”

“您是父皇身邊的人,何須這樣小心翼翼?”念塵也笑,“且皇長兄還有回來的一天,您不必将萬事都押在我身上。”

兩人踏上前殿門口的青石台階,崔總管在屋檐下收了傘,把臉上的水珠抹了一把,又笑道:“這些事由不得小人做主,如今是夏侯大人将萬事押在了殿下身上啊。”

念塵警覺地看向他,可那張胖狐狸臉上除了堆出皺紋的笑容什麼都看不出來:“你背叛父皇……”

“殿下究竟什麼都不知道。”崔總管笑着打斷他,手往殿内一擺道,“殿下請吧。”

念塵一面回味着他的說的話,一面拖着沉重的步子走進去。

獻帝正認真而笨拙地擦拭着一盞添滿了油的明燈——新點的燈都在尾七這一日制好,要制燈人守七日不滅,再供起來。他聽見腳步聲,擡頭直接問:“你是擔心南宮家那丫頭才來的?她已經走了。”

念塵一愣,下意識地回頭往窗外望去,果然看見模模糊糊一個圓胖的身影投在窗紙上,于是皺起眉來。

誠然他想到了,湍洛的棺椁被燒,縱火之人是狐淵子,發生了這樣一連串的大事,霖若肯定會來天寶寺,也一定會來找獻帝求情。可門外站着疑似聽命夏侯氏的崔總管,他不能不謹慎。

故而他跪了下去,高聲回道:“三公主來過?想來她與兒臣所求是同一件事。”

獻帝不悅地“啧”了一聲:“我是被煙火燎嗆了,不是聾了,你這樣大聲做什麼?”

念塵的聲音便低了幾分,但仍然嘹亮足以傳到門外,甚至是前殿角落的小間:“狐淵子是胡禦醫堂兄,胡禦醫今日為此事來找過兒臣,他照看兒臣已久,且中秋夜兒臣毒發,即是他解的毒。兒臣希望父皇能幫兒臣還此救命之恩,赦免狐淵子。”

“醫者治病救人是其職責所在,那老兒竟要挾恩圖報?”獻帝怒極反笑,“狐淵子燒了你母親棺椁,讓她灰飛煙滅,你倒替他求情?”

“母親雖灰飛煙滅,卻未必會怪狐淵子。”念塵平靜道,“母親生前便說過甯做孤魂野鬼永世飄蕩。”

“你倒記得清楚。”獻帝咯咯地笑起來,笑着笑着又似是倦得很,放下手中的燈歎氣道,“行啊,要朕放過他也可,你與夏侯氏聯姻便是。聯姻之事夏侯徵來找過我,定然也找過你。”

念塵斬釘截鐵道:“不行。”

獻帝便笑:“你既如此說,可是已有意中人了?”

念塵又往身後看了一眼,那圓胖的身影并未離去,咬了咬唇道:“不曾。”

“果真麼?”獻帝揚眉,“晉明的三姑娘,你若喜歡,朕可以做主,她便不必南下受累去接那個閣主之位。”

念塵不假思索地又拒絕道:“兒臣隻是因為母親的緣故而對她稍加親近,不曾動過心思,更不曾想過娶她為妻。”

“那,中秋夜偏殿那個被你輕薄的女子?”獻帝又笑,“說來也怪,這麼些日子過去了,袁植他們一點蛛絲馬迹都查不到——保護得這樣好,你挺喜歡她的吧?”

“兒臣不曾親近女色,中秋夜命懸一線,瀕危沖動之下做了蠢事,并非因為她是心儀之人。”念塵面不改色地高聲道,藏在袖子裡的兩隻手卻攢成了拳頭,狠狠抵在腿上,“任憑那時在偏殿的是誰,兒臣都會這般魯莽。将那人身份藏起來隻是不想平白多一樁冤債罷了,不為别的。”

“原來如此。”獻帝笑了起來,又莫名歎了口氣,側過頭去對着小間的方向道,“孩子,你自己聽見了。”

念塵呼吸一滞,登時覺得不妙,忙也向小間看去。因為身子緊繃,背上的傷又開始隐隐作痛。

霖若這一日穿得素淨,素銀簪子随意挽了個發髻,此時推門而出,帶起的一陣風把微亂的青絲盡數拂到了臉側,遮去了頰邊的淚光點點。

念塵來的時候見到一隻灰白的蝴蝶,被水浸透的翅膀笨重地拖在身後,随意一陣風便把它卷入一灘積水,它沒有掙紮幾下便死去了。

他曾數度抱起她,都覺得衣袂翻飛像振翅的蝴蝶,嬌小而美麗的她這樣輕盈地被捧在手中,不掙也不跑,他便以為她會這樣永遠生機盎然地在他眼前飛舞。

此刻他好像又一次見到了那隻灰白的蝴蝶。

念塵愣愣地看着她輕飄飄走近,又頹然在他身邊跪下,覺得自己的血涼透了,仿佛殿外的細雨淅淅瀝瀝地淋了進來,寒針一般将他全身上下紮了個遍。

“如今既知他對你無心,朕卻怕你已被他騙去了心,往後可怎麼辦?”

獻帝目光憐愛地望着霖若,明明這樣說着擔心的話,唇邊的笑意卻分毫未減。

霖若白着一張臉,昂頭看了看他身後依舊眉目悲憫的地藏像,凄楚而嘲弄地笑了起來。

“陛下若想聽臣女賭咒,臣女說便是了。”像是早已不耐煩,她毅然決然地擡手立誓,聲音雖因為忍着哭意而微微顫抖,但字字句句異常清晰,“皇天後土,列位神佛,皆為見證。臣女南宮霖若,與七皇子從無糾葛,此前無有,此生無有,如違此言……”

念塵陡然拉住她的手,厲聲道:“不要說!”

霖若頓了一下,遲疑地轉過頭來。

即便他現在是一副焦急又後怕的神色,仍是這樣清貴俊逸的一張臉。

她忽地意識到自己這一周,的确對眼前這張臉朝思暮想。

真可悲。

她自嘲一笑,收回了目光,擡起另一隻手,繼續一字一頓道:“如違此言……”

“不要說!”念塵忙不疊地又拉住她,急道,“不要在這裡說重話!”

霖若雙手都被桎梏住,卻沒有再看他,目光失焦地投向獻帝和他身後的地藏像,繼續緩慢而堅定道:“……便教我身死異鄉、屍曝荒野,化作孤鬼、永世飄零。”

念塵腦中一片空白,脫力地松開了手。

霖若又望着面色驚異的獻帝,莞爾一笑:“陛下若滿意了,臣女這便告退。”

崔總管再進來的時候,殿中隻剩這對父子大眼瞪小眼,他便出聲道:“陛下,婢子把傘給了三公主,但她沒收,一路淋着走了。”

念塵似大夢初醒,騰起身沖出了殿門,臨走時狠狠地瞪了崔總管一眼,瞪得他猛地一抖,可憐兮兮地回頭看着獻帝。

獻帝也剛回過神來,苦笑起來:“崔玟,可是朕逼得太過了?”

崔總管心有餘悸,拿袖角不住地抹着額前的汗:“可陛下這樣一試,的确試出來殿下未将兒女情長放在第一位,也不算白費功夫。”

獻帝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明燈托在手中,輕聲細語:“試出他和我一般的鐵石心腸,還青出于藍勝于藍,未必就是好事。”

這一日的獻帝很是神經質,崔總管不敢随意接話。

獻帝忽地擡起頭來,本就陰骘的目光因為眼尾的紅痕更加瘆人:“崔玟,和夏侯氏的人接頭時,你知道該說什麼。那是晉明的孩子,是湍洛的學生,是往後的維心閣主,她不能因為夏侯氏出事。”

崔總管連連點頭,臉上的橫肉止不住地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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