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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叁壹:逆耳利心是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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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塵是把門踹開出去的。

他走後,斜斜懸着的那半扇門轟地一聲倒了下去。

文甫體弱,給他建這書房時,念塵特地交代工匠用樟木打門窗,芳香辟穢,但有位木匠說樟木雖留香不腐,卻沒有鐵桦木堅固,念塵便笑:“斐伭的書房被青白朱玄的院子環繞,閣中再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所在了,要那麼堅固做什麼?”

文甫盯着那半扇出了神。

碗中的梨湯早就涼了,他一勺一勺地将那些川貝也舀起來送入口中,慢慢地嚼起來。煎煮許久的川貝幾乎一抿化渣,激烈的苦意從舌尖浸到舌根,甚至随着吞咽的動作把嗓子也苦啞了,可他面如止水,沒有露出絲毫苦痛。

“……真苦啊。”

他最後放下碗,笑着喃喃道。

顔夕的烏鴉找上門來時,念塵和朱雀那晚一樣覺得不可思議。

他将這個疑問帶去了顔夕約見的茶樓。這一日坐鎮内堂的琵琶娘子琴技極好,樓中一些梁柱似是空心木,樂聲清澈地傳遍廳堂内室,忽急如流水擊石,後又輕巧似落花扶風,精妙得很。念塵坐在雅間裡等顔夕的時候聽了三曲,便傳夥計進來,給了幾個梅花金锞子,請他代為呈送:“隻說答謝雅音便是。”

夥計将锞子退了回來,恭敬地笑道:“公子,彈琵琶的這位是客,借了樓裡娘子的琵琶彈幾首助興而已。”

念塵了然地點了頭:“是我魯莽。”

夥計笑着退了出去。

不多時雅間的門又被推開,戴着帷帽的窈窕身影翩然而至。

顔夕摘下帷帽,露出那張與霖若相似卻多了幾分妩媚嬌娆的臉,笑道:“殿下倒真是出手闊綽,萦雪閣這麼賺錢的?”

念塵聞言立刻反應過來:“怎麼,這家茶樓是夫人的?”

顔夕走到窗邊的軟椅旁坐下,撫着探進窗棱的松枝道:“如何?還算雅緻罷?”

念塵點頭:“上下裝點是清雅,這‘易正’二字,倒像是老儒生起的樓名。”

“變易、簡易、不易——變化之道、對應之理、定數之律,世間萬物皆循三易而行,故易即是正。”顔夕故作老成地說了這些晦澀難懂的話後,側過臉來沖他笑道,“如何,這樣的道理老儒生參得,我參不得?”【1】

念塵便拱手謙遜道:“既參了大道,望夫人不吝賜教,點醒我這個塵世俗人。”

“殿下想打賞的這位客人是我遠道而來的好友,自己說是受了情傷來找我參道。可我自救尚且不能,如何能點醒同在迷津的友人,更遑論殿下?”顔夕撚下一簇松針,随手丢在窗邊的香爐裡,很快有清冽而焦苦的味道混進沉郁的合香中,激得念塵打了個噴嚏,她見狀便笑,“點的茶梅合香裡若混入幹松針也算有趣,這樣新鮮的松針投進去,果然不好聞。”

“夫人傳信喚我出來,是為傳道還是為研香?”念塵順帶把早就溜到舌尖的話也說了出來,“夫人的烏鴉當真聰明。”

“鴻煙樓的這些貓兒總愛栖在内院那棵空心老烏桕上,沾了老樹靈氣,自然聰明。”顔夕點着頭甚是滿意,“說來這老樹沒少遭雷劈,光是我見到的都有兩回,不過姆媽說是因為樓裡總有男人在發那些永遠兌現不了的山盟海誓。”

念塵聽她話裡有話,微笑道:“我并不輕易做出許諾,故而不曾親眼見過雷擊木。”

顔夕似乎覺得他這話無趣,拿扇子遮了臉,眯眼打了個呵欠,懶懶地說了一句:“刺青斷舌的死士,昨夜潛入了侯府。”

念塵的笑凝在臉上:“是沖趙息去的?”見顔夕不解地揚起眉,便把自己和劉玄麟提起扶趙息入仕、和夏侯徵對談之事删繁就簡地對她說了,不過自然濾掉西北将軍和心腹之患的事。說到聯姻之事的時候,念塵忽然想到偏殿之事其實顔夕應該也猜到了,否則不會在把弩箭扔給他的時候對霖若說“你權且當今夜被不知哪來的蚊蟲了一口”,于是又下意識地把夏侯徵威脅一定會除掉那個偏殿女子的話也略過了。

“不過是為世族的權勢富貴黨同伐異,說得這樣道貌岸然,果真老而不死是為賊。”顔夕冷哼一聲,“不過殿下放心,死士昨夜要殺的人是我。”見念塵又是一愣,她歎了口氣解釋道,“殿下在偏殿鬧出來的風流韻事朝野皆知,老賊怎可能不知?他如今要你娶夏侯氏女,自然會除掉那個和你有瓜葛的女子。”

她說着笑起來,手指纖細靈動地轉着冰绡團扇,往天上輕輕一抛,又穩穩接住,半遮了側臉望向窗外,細眉微蹙,但很快舒展開來:“他們多番查證後認定是我,故而要下手了。我原以為侯府總歸能有幾分威懾,不過也許老賊的人覺得我隻是個舞姬賤妾,死了也沒什麼。”

念塵回過味來,想起先前種種不由驚詫地看着她:“你一早就……”

“原本讓人将我安排進若兒的院子隻是為了與她相認,倒讓我發現殿下對她存了不軌之心,故而有些時候就順勢而行了。殿下有自诩之心,夏侯氏亦有,他們向未來上位之人提出聯姻乃必然之事,若兒被殿下這樣的人招惹定要無辜受累。”顔夕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故而夜宴前與殿下相談、刺殺後擋着若兒從偏殿方向出來、在宮中與殿下在居所的幾次會面——包括今日與殿下約見茶樓,隻要順着蛛絲馬迹一路探查清楚,誰都會發現與殿下過從甚密之人是我,比如眼下便有人要發難了。”

她這話剛說完,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念塵惱怒地回頭去想将這個不知禮數的夥計斥回去,可看到來人時又是一驚,手中的茶盞都差點砸了。

顔夕雲淡風輕地望向門口那個清隽挺拔的身影,豐潤的紅唇抿出一個嫣然巧笑:“息郎如何在這?”

趙息的面上紅了一陣,又很快褪去血色,目光在顔夕和念塵之間掃了幾個來回,最後輕聲笑了一下,對顔夕道:“我來接你的。”

顔夕這才露出驚訝之色,望着他有些迷茫地問:“什麼?”

“畫友新得了一副扁舟溪竹圖,說是管夫人手迹,我知你喜歡便要了來。”趙息似乎完全看不見念塵,徑直走到她面前,牽過她的手道,“此刻畫應已送到了,正好回家一起看。”【2】

顔夕怔怔地任由他牽着走了幾步,很快反應過來,輕輕掙了兩下卻發現掙不開趙息的手,冷了臉道:“我同殿下還有話要說。”

趙息回過頭來沖她笑:“什麼殿下?”

念塵雖覺得自己該辯上兩句替顔夕解圍,但看情況便可猜到他與顔夕聯手要做的事趙息八成一無所知,而顔夕估計也不曾将鴻煙樓的實情和身世相告,要他如何開口解釋?但一邊是合作之人,一邊是未來要重用之人,他又不得不出聲說些什麼,好破開目前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顔夕早看出他的意圖,對他笑了一下道:“有些話還是該我自己對息郎解釋,我與殿下改日再見罷。”

……這話說得模糊不清,不如不說。

念塵當然發現趙息的臉又白了幾分,趕緊使眼色讓她别瞎說,自己也起身對趙息拱手道:“趙小侯爺見諒,是我想購入這易正樓,今日想與東家商談契約文書才知東家是夫人,我不知實情便這樣約見,實在唐突。”

趙息牽着顔夕的手卸了力,先是詫異地望着顔夕,見她偏過頭去不與他對視,這才看向念塵,還禮道:“殿下慢走。”

念塵點了點頭,快步出了雅間,差點與一個伏門聽響的女子撞上,兩人都吓了一跳。

那女子生得極盡柔麗,柳眉輕皺,往他臉上看了幾眼,小聲問:“祯祯可會有事?”

一口吳侬軟語,又知顔夕身份,念塵即猜到她是西泠蘇影憐,那個受了情傷遠道而來找顔夕參道、借了樓中娘子的琵琶彈奏助興的客人。

“先前的琵琶甚好,多謝。”

念塵答非所問,影憐皺眉疑惑地觑了他一眼,繼續趴在門邊準備聽響。

“他二人的事或許旁人幫不了。”念塵勸道。

“殿下的事,旁人也幫不上。”影憐言訖愣了片刻,又道,“說句僭越的話,殿下、祯祯和我,我們三人都是一樣的。”

念塵皺起眉來:“你知道我在做什麼?”

影憐回過頭來反問他:“殿下又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念塵更覺雲裡霧裡:“你……”

“面對如此兩難之境,祯祯與我做了同樣的抉擇——殿下的情況與我二人并無不同。”影憐的聲音清冷爽脆如琳琅玉珠墜玉盤,“所有人都在勸你放開她,可唯有殿下自己願意放過她才行,否則她隻有死路一條。”

念塵仿佛聽見驚雷落在頭頂,向窗外望去卻隻見晴空萬裡,照得落葉紅而鮮亮地搖晃在秋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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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變易:世間萬物時刻變化;簡易:如陰陽、正反、天地,萬物總有與之對應之物;不易:如春而夏、秋而冬,水滿則溢、月盈則虧,萬物總按不變的規律運行。世間萬物蘊含這樣的正道,定數和變數如福禍相依,連這句話也正應了三易的道理。

【2】管夫人:管道昇,魏國夫人,字畫雙絕,與夫趙孟頫志趣相投、情深意笃。顔夕喜歡墨竹,喜歡詩文書畫,與趙息志趣相投,未必情深意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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