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伯晏松開西裝領結,眉眼裡裝滿疲憊和厭煩。
他來了有一會兒,先是和邱家的管家聊了幾句,又從餘季清那裡大概知道了那聚會上發生了什麼事,對餘知念的行事手段分外不滿。
邱鵬的事有很多解決辦法,在他看來,餘知念選的是最愚蠢狠毒的一種。
“縱火是犯罪,你怎麼敢的?”
“沒有危害公共安全,邱鵬家的房子還正好在年險審核期,他為了一些好玩的遊戲想盡辦法鑽空子,自己把房也燒過好幾次,沒想到便宜了我。”
想到這裡,餘知念也覺得好笑,嘴角彎彎。
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反而對今晚的演出十分滿意。
“雜七雜八算一算,就是賠錢也不超過五千塊,夠不着犯罪,最多被罰款。”
“很多人都看見了。”
“那他們的證詞有效嗎?”
“你還給了一張銀行卡。”
“因為善良的我不忍心看同學受傷沒錢交住院費呀。”餘知念眯了眯眼,吹了一口茶上的熱氣,“又或者,是他敲詐得我。”
“你以為你很聰明?”
餘伯晏深吸一口氣。
這麼嚴肅的事情,為什麼面前這個家夥能如此不以為意!
“你做得一點也不隐晦,消防一看就能知道怎麼回事,但凡有人報警……”
“沒人會報警,”餘知念輕嗤,“那群人比我更怕報警,何況警方那邊還有其他事要忙呢。”
“你……”
她大大方方地回餘伯晏的另一句話:“我确實做得不隐晦,因為沒必要,而警察上門也絕對不會因為我的事。”
餘伯晏的耐心快要見底:“别裝糊塗,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意思是我故意縱火呗,隻不過鑽了空子才沒被抓走。”
餘知念擡眼看他,厭煩地說。
“餘伯晏,你幹脆去當警察好了,每次見到你你都想把我往局子裡送,真晦氣。”
“餘知念,”
餘伯晏肅着臉,他怎麼就是和她說不通,誰說他要把她送局子裡了,他的意思分明是,
“爸媽對你愧疚于是縱着你,但你的暴力傾向該被好好糾正一下。”
“沒翻過我的資料?那你回去翻一翻,我是從暴力裡長大的人,沒有暴力我早死了,輪得着你給我氣受。”
餘知念也起了火氣,本來今晚她心情很好的。
“你現在告訴我放下自己的救命稻草,在這麼一個……對我根本不友好的環境裡?”
餘知念那句“早死了”讓這位大哥心神恍惚一瞬,但一碼歸一碼,既然已經回到餘家,不管之前是因為什麼,惡習就該被糾正。
他是這麼想的,但實際上已經因這不愉快的對話開始情緒失控。
于是氣頭上的餘伯晏脫口而出:“不友好不也是你先動手的嗎?要是你能好好說話,也不……”
餘知念高聲打斷他:“我說話你們聽了嗎!”
“那你動手的時候沒想過我和季清有可能會死嗎!”
“哈!”
餘知念忽地冷笑了一聲,死?死算什麼?沒有那些記憶就是好,竟有臉向真的死過的人要說法!
“餘大少爺先空一空自己腦子裡的水再開口,怪不得說和蠢人說話容易折壽。”
“餘知念!”
“餘伯晏!”她諷刺地說,“以前的事沒個交代,宴會的事先撩者賤,找我要道歉的時候,你給我的道歉是被狗吃了嗎?有點羞恥心吧!
“還是說——
“大少爺因為我搶了你的風頭而不滿?”
餘伯晏壓低眉眼,高大的身形讓他很有壓迫感,可這對餘知念無效,于是讓他像個傻瓜。
他手裡負責的一個項目處于僵持階段,競争對手正好是邱建業,這場混亂确實給項目帶來一個轉機,但這樣的轉機他根本看不上。
吐出一口濁氣,餘伯晏按了按鼻梁:“要是傷害自己就是你的手段,那你也不過如此。”
“如果這麼想會讓你好受的話,”餘知念抿了口茶,四肢百骸都暖和極了。對于他的嘲諷她盡數收下,“那就這麼認定吧。”
另一邊,周尋琛戴着一副橡膠手套,身上還是髒兮兮的白西裝,上面蹭着黑灰,暈出大塊大塊的水墨色斑駁,整個人狼狽不堪。
親自送完邱鵬家裡的某幾個人,被剩到最後的魯詩晴在後座坐立不安。
她親眼看到周尋琛怎麼進了那些人的家門,又怎麼被那些家長點頭哈腰地送出來,甚至還有一個有警察上門。
腦海裡回想起曾經第一次和周尋琛見面,與這些場景無不相似。
她想,她還是小瞧了周尋琛,錯以為邱鵬能壓住他。
車忽然停了,周尋琛推開車門下去了,魯詩晴卻抓着安全帶不敢動。
三年前周尋琛在她家說的話終于再次響在她許久沒用過的腦子裡,那些以暗示出現的威脅讓她恐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