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玻璃的倒影裡看到穿着不合身長裙的自己,然後無視餘季清的侮辱,走到蛋糕前,将那把切蛋糕的長鋼刀紮進自己的脖子裡。
世界暫停了,她想,這一次,真的要死了。
真好啊,終于要死了。
然後她看到光,看到一本書,看到人生過往,世界荒唐可笑。
她明白了,劇場不斷上演,好戲不會停止。
如果她沒有重生前的回憶,那她将一直重複自己的第一世——甚至,第一世已經重複了無數次。
餘知念在虛空中茫然了不知多久,直到她的理智回歸,而後邊哭邊笑,像隻迷路的幼獸蜷成一團,直到哭累了,笑累了。
她站起身,甩了自己一巴掌:“餘知念,你記住,這世界沒有人值得你去争取,從此你隻在乎你自己,凡無利的皆抛棄,凡有利的皆奪取,從此你想做什麼做什麼,即便是死也是好結局。”
她再次回到這裡,回到隻對她而言是地獄的天地。
餘季清被送進房間後,餘知念淡然地掃視其宴會廳裡的其他人。
餘菁菁的未婚夫方洲成遠在國外,但兩小時後會趕在午夜零點前到,好慶祝餘菁菁的成人禮——雖然,這生日歸根結底是餘知念的。
餘家家主餘文和大概正在往來趕,今晚他有個大項目要收尾,隻能工作結束才能過來。
唐久久作為市長獨女,也是餘菁菁最好的朋友,陪着餘菁菁去看餘季清去了。
現在大廳裡的大部分是年輕人,各家都來了人卻少見繼承人或當家人——畢竟,實際掌權人都忙得很。好在,還有各位太太撐場面。
這些年輕人,幾乎都是餘菁菁的同校同學,也是餘知念的同學。
往日這群人對餘知念都采取無視的态度,但剛才那一出,這群人一邊敬而遠之一邊等着看好戲,有好奇想要湊近一點的,都被自己的媽媽扯了回去。
餘知念置若罔聞,甚至有閑心去挑一個甜點墊肚子。
她慢慢向甜品區移步,每走一步,身邊就能空出來兩米寬的空間,全是來賓下意識讓開的。
餘伯晏正在安撫客人,卻被自己朋友拍了拍:“你家那個私生女,喏,沒事人一樣,這麼狂?”
餘伯晏眉頭一皺:“什麼私生女?”
“啊啊,明白,不能那麼說是吧。”朋友了然他對名聲的維護,“總之,你們是得好好管管了,在菁菁的生日會上這麼鬧,還沒看清楚自己位置呢。”
餘伯晏擡眼去看,餘知念的裙子因為不合身也因為粗制濫造,看着十分滑稽,腳下的鞋更是劣制,十足的寒酸樣子。
更寒酸的,是她端着蛋糕半點不斯文地狼吞虎咽,活像沒吃過飯一樣。
他當然不知道,餘知念就是沒吃飯。
她為了買這身衣服沒錢了,隻能餓着肚子,早就想着蹭幾口宴會的食物。
按理說她的禮服應該餘家準備,但接她的是餘文和,那個人根本不知道女士參加晚宴要準備什麼東西,而婁夢然這個大小姐出身的設計師更是不明白,還有人會不清楚來宴會要穿什麼。
餘知念隻能通過自我想象置辦服裝,并揣測她的衣服要多少錢才合适。
現在,整個宴會廳根本不會有人穿着她那經典款婚紗一樣誇張的蓬蓬裙。
餘知念正為防止低血糖而大口吃蛋糕,餘伯晏最終還是看不過眼,他走過來,搶走她手裡的東西:“别吃了,像什麼樣子。”
餘知念瞥了他一眼,又去取新的,但還是被餘伯晏搶走了。
“餘伯晏。”餘知念冷下臉,鋒利的鳳眼眯起來,眼神危險,“把蛋糕還給我。”
餘伯晏厲聲斥責:“餘知念,你今晚鬧夠了沒有!”
大廳再次寂靜,餘知念沒有回答。
她伸手再次去拿新的蛋糕,這次她的手背被狠狠拍了一下。
聲音響亮,像是被打了一巴掌。
餘伯晏本還想說什麼,卻看到餘知念迅速紅腫的手背,一時之間語氣軟下來:“好了,跟我去和餘季清道歉。”
他背過身上手要拉她,餘知念猛地退了一步,扯起桌邊的木椅,将它舉了起來。
椅子砸下來的力量把人砸死都是常事,餘知念更沒留餘地,根本不在乎這人死活。
餘伯晏暈了,滿場尖叫,剛出來的婁夢然吓得腿一軟,連忙扶住媽媽的餘菁菁恨恨地盯着她。
唐久久抱着餘伯晏歇斯底裡,像是老公死了的小寡婦。
餘知念在一團亂裡擡頭,逼視婁夢然:“婁女士,為什麼不祝我生日快樂?”
婁夢然對上那雙和丈夫相似的眼睛,被其中的寂滅吞噬,大廳的吵鬧聲仿佛狂風巨浪打得她眼前一黑,也暈了過去。
“媽媽!”
“夢然!”
餘文和在最後一刻來到了現場,他大驚失色地去看自己的妻子,聽着餘菁菁的哭訴。
姗姗來遲的警察将人拷走,餘知念閑适地被拷上銀手镯,在路過餘先生時,低聲道:“餘先生,您還記不記得晝煙酒店?”
滿意地看到餘文和身形一頓,她乖巧地被警察帶到了門口。
因氣憤而追出來的唐久久大喊:“餘知念!你就等着坐牢吧!”
餘知念嘴角微勾,聲音卻清楚地傳進所有人耳裡:“唐小姐,我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