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得了。
這時,風浮濯不再留戀,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瘡痍滿目的夢中,除了她,從未有人闖入過。
但風浮濯也會害怕。
怕一旦習以為常,就會忍不住又回她身邊——
求她在那爛而無序的過往中,再當一回普度一人的救世主。
可她不屬于他向死而生的頑劣之界。
……
風浮濯走後,望枯憤憤不平地與柳柯子聲讨不快:“……可我分明更想要一間屋子,它為何不給我呢?莫非它壞了?”
柳柯子開得一雙紅眼,頗有震懾之用:“不勞而獲的廢物!再丢進去自省幾日罷!”
望枯不帶怕的:“師尊,我不願的,若是成真了,我會抱着師尊不撒手,讓師尊也随我一起卷去。”
柳柯子紅眼不滅,閃爍幾回後,卻微怔看地,四方弟子也竊竊私語。
“若無記錯,師尊的眼睛就是‘再會幽冥’的鑰匙罷?紅了就是開了,我記得有一回,師尊在比試台前與人打紅眼了,此地也跟着大開了,那是呲牙的一張大嘴,跟蠍子似的爬上爬下,當時還吓着好幾個師兄……”
“可不是麼,弄得我好些日子都要盯着地面走,唯恐突然就會張嘴了!”
柳柯子試了又試,仍無所獲,平了雙眼,卻看向望枯:“你把‘再會幽冥’奪走了?”
望枯左顧右盼:“既是奪走,這麼大個東西,我該放在何處呢?”
師尊怎麼也說謊不打腹稿。
柳柯子:“萬一進了你的身體裡呢?”
望枯想起口出狂言的自己,佯裝鎮定:“……不會的。”
柳柯子:“不會的?‘再會幽冥’可是由多個魂靈而合的,當真不會?”
望枯生硬轉話矛:“哪些魂?”
柳柯子卻也答:“其中一個,正是上一任宗主。”
望枯啞口無言:“……”
柳柯子:“不必多問,做了錯,予以償還,天經地義。”
但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才會被柳柯子這樣壓在山之腳?
柳柯子:“更何況,你可知我為何要将他壓在此地?”
路清絕對答如流:“隻因他起先要滅了上劫峰,以一己之力毀了結界,如今師尊為了一報還一報,用他當作這出不去的結界。”
望枯眨巴眼:“……”
也就是說。
如今她成了這出不去的結界了?
……
望枯偏不信這個邪,上劫峰哪處有縫,她就要往哪處鑽。一處不行,還有一處,螞蟻縫都不放過。整整忙活三白日、兩徹夜後,終于把身子累垮了。
蒼寸學乖了,見望枯仰躺在地後,晾了她一陣,先不辭辛苦将路清絕也喚來——眼見夢中就要摸上仙娥的玉手了,就這麼被闖入門掀開被子的續蘭,吓得滾下床,既不能解饞,又丢盡臉,當然要多個人給他分憂才是。
路清絕強壓怒氣把人扛在肩頭:“說了千百回無用無用!就是不聽!如今累垮了!又讓我們給你收拾爛攤子!你何時才能長點心眼!”
望枯身子累得不可動彈,嘴皮子卻利索依舊,隻是路師兄蠻狠,颠得她話到嘴邊卻磕磕絆絆:“那我若是累垮了,結界會不會也累了?”
路清絕冷呵:“做夢。”
蒼寸哈欠連天:“你就安省點兒罷,辛言宗主知曉原委,你連早訓都不必去,月底還有排位比試,我們忙得焦頭爛額,你貪個清閑,難道不是好事嗎?”
吹蔓跟在後頭走,也怯生生地說話:“望枯,昨日我頭暈了一夜,後來聽蒼寸師兄說,是昨夜巫山晃了晃,我說怎的總是心慌。”
望枯:“巫山?”
蒼寸:“喏!你巫山都不太平!你就省點力罷!省得地動就來了!”
望枯嘟囔:“地動哪有這麼閑……”
蒼寸隻覺她見識太少:“嗬!你可就看罷!這月定是還有事端!”
望枯:“蒼師兄為何如此笃定?”
蒼寸故作深沉:“天底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安穩了百年,再到下個百年,又會太平?”
路清絕白了一眼:“……蒼寸,少說兩句,别真給地動喊來了。”
風霄噤,清露重。吹過幾人影,隻知此夜是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