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我命令你停下來,奧蕾羅佐比。”
洛白歌的聲音穿透戰場,紅白漸變的高馬尾在夜風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士兵們的武器懸在半空,像被無形的絲線吊住。月光照在她舉起指向羅佐比的劍上,折射出不可泯滅的威嚴之光。
“奧蕾羅佐比,再這樣用血,你會死的。”洛白歌的劍指向羅佐比已經開始顫抖的雙手,手上的血液還在滴着,“女王要的是活人,不是屍體。”
聽到這裡,羅佐比反而咧開染血的嘴唇笑了,她抹去眼角滲出的血珠,更多的泡泡從指縫間湧出,每個泡泡裡都裹着細小的血液。
“那又怎樣?”她的聲音輕快得反常,甚至還有點愉快,“隻要那個女人不開心,我就開心,誰管那麼多啊,這血我就算現在全部流幹,也不想給她一滴。”
“嘭——”
突然在羅佐比的指示下,泡泡突然炸開,炸開的聲響如同嘲笑眼前的士兵和洛白歌,周圍的士兵害怕地往後退,他們的衣物上已經被羅佐比的血液沾染。
其餘人猶豫地看向洛白歌,武器在手中不安地顫動。
洛白歌長歎一聲,隻能自己上了,劍再次在月光下劃出銀線。“這是你自找的。”她突進的速度快得留下殘影,劍尖直刺羅佐比胸前,刺上的一瞬間,那裡露出了一個泡泡,是羅佐比為了保護自己設計的嗎?不,不是,那裡藏着她從不離身的布娃娃。
羅佐比側身閃避,卻被一個士兵的盾牌撞偏了重心。洛白歌的劍刃趁此機會擦過她鎖骨,帶起一串血珠,撒在空中,羅佐比這時操控着泡泡前來把血液沾染在泡泡上。
洛白歌嘲諷地甩去劍上羅佐比的血迹:“你還留着那種幼稚的東西,我以為你至少還是成長了一點,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長進都沒有。”
“這樣的你,為什麼要那麼執着不讓女王得到你的血液,難道是為了突出自己的重要性?還是想要以此為要挾來談判?”
“看來,你終究是個沉浸在自己世界不願意面對現實的……懦夫公主啊。”
“哼,是嗎?”羅佐比擦去擋住她視角的血液,以一種神看凡人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洛白歌,不帶一點感情,剛剛的話沒有刺激到她,她隻是帶着戲谑地笑容緩緩開口。
“說的沒錯,我确實是個懦夫,不過就算是名聲不太好的公主,我也要做能永遠保護祂的公主,做她永遠最忠誠的公主!”
“而且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對我來說我還有珍視的靈魂,對你來說你還有什麼?你又能保護什麼,你終究是個提線木偶。”
“你什麼也保護不了,就像大小姐,你的部隊,還有……”
洛白歌的瞳孔收縮了一瞬。
下一秒她的攻擊如暴雨傾瀉,每一劍都瞄準那個胸口鼓起的衣襟,想要把她撕碎。
羅佐比笑着閃避,泡泡屏障在密集的劍勢下不斷碎裂,也在不斷再生,無休無止。
“保護它有什麼用?”洛白歌的劍鋒第三次擦過布娃娃,但都被羅佐比用泡泡擋住了攻擊,“一個破布偶比你的命還重要?”
“對呀。”
羅佐比的眼神突然變了,眼神是那麼溫柔,那麼堅定,像是在證明着什麼,是洛白歌從未見過的眼神。
她不再躲閃,而是迎着劍鋒撞上去,雙手猛地合十。一個泡泡從她掌心炸開,沖擊波将周圍五米内的士兵全部掀飛。洛白歌後退數步,震驚地看着羅佐比胸前的布料被鮮血浸透,為了保護那個娃娃,她甯願讓劍刺得更深。
“瘋子……”洛白歌喃喃道。
羅佐比身體搖搖晃晃地站穩,嘴角卻挂着滿足的笑,她在開心。她的傷勢重得令人心驚,左腿不自然地彎曲,右臂軟綿綿地垂着,全身上下至少十幾處傷口在流血。但奇怪的是,她的泡泡始終避開緻命處,沒有一名士兵因此喪命。
“為什麼不下殺手?”洛白歌眯起眼睛,疑惑地看着羅佐比,“你可不像那種會發善心的人。”
回答她的隻是羅佐比新一輪攻擊,羅佐比笑了出來,她的笑聲混在爆炸聲中,像是在追逐星星的天真孩子,不願意停下來,她不願意停下來。士兵們又調來一隊援兵,連之前偷偷去追擊紫銅的小隊也趕了回來,二十把武器同時指向中央那個渾身是血的瘋子。
“沒想到我排面挺大,”羅佐比咳嗽着笑起來,“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這麼風光!你說對吧,二小姐?”
“我好開心啊,從來沒有這麼多人看着我,這種體驗還是第一次,為什麼不回答我?二小姐,我忘了你一直以來都是活在他人目光裡的存在,你懂什麼。”
洛白歌的眉頭越皺越緊,她看着眼前這個瘋言瘋語的羅佐比,明明渾身是血卻笑容燦爛,仿佛此時此刻她正在享受着某種隻有她自己知道的樂趣,但這和她記憶中的女孩判若兩人。
看着羅佐比,洛白歌記憶如潮水湧來,她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個雨天,她跟随女王巡視仆人區。
在髒兮兮的孩子堆裡,一個瘦小的身影被管事拽到前面,那個孩子頭發亂糟糟的,渾身上下像垃圾桶裡的渣子,是個人都不會去多看一眼。
“女王,這孩子是我們仆人區裡天賦最好的,若能培養,她一定可以……”
“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自覺,”女王的聲音像冰刀劃過,“不要想着什麼一躍登峰,做好自己應該做的。”
洛白歌記得那個叫羅佐比的女孩擡起頭的瞬間,髒污的小臉上一雙粉黃色的眼睛盛滿恐懼,明明是很好看的眼睛,但卻沒有什麼光,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仆人區見到羅佐比。
第二次見面是在紫銅的花園,當時她的三妹興高采烈地拉着一個侍女的手,來到她面前:“二姐!這是我的新朋友羅佐比!她特别厲害,什麼都會做!還會幫我摘蘋果呢。”
那時的羅佐比腼腆地笑着,手指緊張地絞着裙邊,是之前仆人區的那個孩子,變化挺大的,幹淨多了,那雙眼睛看上去有點光了,但還是霧蒙蒙的,看不清。
“嗯,不錯,你開心就好。”洛白歌敷衍地點頭說了幾句就走,走時甚至沒多看那個下人一眼。
紫銅向準備走的洛白歌招手:“二姐,記得下午來我這吃小羅新做的甜點!”
“好,我很期待。”
那時那孩子低着頭腼腆地笑着,搭配着花園清晨的陽光看上去是那麼鮮活,充滿生命力,還和紫銅挺像的。
而現在,這個渾身浴血的瘋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