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亦行擡手捂住眼睛。壓在頭頂幾年的兩座大山被轟然劈開，從今以後他們可以自由的呼吸，在陽光下健康的奔跑，這麼多年，他一次因為好消息而落淚。

戚泊川沒有打擾他，靜靜的吸完了一支煙。

“戚書記。”蔣亦行再擡頭時已恢複從容，他覺得道謝太蒼白，鄭重的承諾，“今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戚泊川笑了，他聲音偏厚重，笑聲像是從胸腔中發出來的，他在弟弟面前說為了人間公正，在正主面前卻讨起人情來了：“要是我們家那小子一頭熱就算了，如果你們情投意合，得空時你去看看他吧，藥也不吃，也不知道是跟誰怄氣。”

蔣亦行脫口而出：“我一會就去。”他說完又覺得是不是太心急了顯得不夠莊重，又補了句，“正好醫院拿藥方便，我買一些送過去。”

戚泊川沒拆穿他，笑容帶着長輩對晚輩的慈愛：“泊舟有你看管，我能放心許多。”

戚泊川要事纏身，能抽出兩個小時已算難得，他沒多停留，直接離開了。蔣亦行回到病房，跟文珊分享了這兩個好消息，文珊愣怔許久，然後抱着文小寶失聲哭泣。文小寶第一次見到媽媽流淚，很心疼，小嘴親了親她的臉蛋，還不忘提醒她：“媽媽，要好好謝謝那個叔叔。”

文珊感覺上衣口袋沉甸甸的，有點發燙，她沒有回答女兒的話。

。

蔣亦行坐在出租車上，手裡提着一兜從醫院買的藥，他忘了問戚泊舟生的什麼病，所以把常見藥品能買的都買了一些，總有一款适合他。

臨近目的地時蔣亦行越發忐忑，怕戚泊舟還在生氣，直接将他掃地出門。他想再兜一圈，争取時間打打腹稿，于是跟司機說：“麻煩再繞一圈。”

可司機很有生活，他關掉打表器：“我要下班了。”

蔣亦行隻能下了車。他鼓起勇氣走進雲匠，本以為沒有業主許可上樓要費些功夫，結果公寓管家一聽他名諱，直接就放了行。來到戚泊舟家大門前，蔣亦行知道密碼，但是很有邊界感的按了門鈴，他在心裡默數，一聲、兩聲、三聲……門開了。

“泊……”蔣亦行愣住，看着眼前睡衫清涼的美貌婦人許久回不過神，他捏緊了手裡的藥袋子，心裡酸澀苦辣又過了一遭。

“哈哈哈。”美婦人笑聲愉悅，隻是還沒等開口，就被随後趕來的戚泊舟扒拉到了一邊。

“誰讓你開我的門。”戚泊舟聲音很不爽，“你懂不懂兒大避母，穿衣服去。”

蔣亦行覺得自己傻了，先不說開門的是個女人，單說年紀也不是戚泊舟偏好的款。此刻冷靜了再看對方眉眼，戚泊舟的外貌有七八成是随了母親的。

蔣亦行的手松開了，說了預定的台詞：“泊舟，我來給你送藥。”

戚泊舟沒看他，也沒說話，轉身回了屋。他知道來的是誰，隻有一個人可以不通過預約直接站到他家門口。

蔣亦行猶豫了下，厚着臉皮跟了進去。好在美婦人換好衣服出來了，及時緩解了尴尬。

“你好，我叫蔣荻，是泊舟的母親。”

蔣亦行連忙放下東西握住蔣荻伸來的手：“您好，我是蔣亦行，泊舟的朋友。”

“你也姓蔣？”蔣荻笑的很開心，“緣分呀。”

戚泊舟今年三十歲，蔣荻少說也得五十多了，但蔣亦行看她皮膚光滑發絲濃密，身材也是火辣緊緻，說她四十出頭都有人信。不對，戚泊川今年四十二歲，難道蔣荻已經六十多了？蔣亦行一邊跟她寒暄一邊在心裡做加減法，不由好奇蔣荻的保養秘籍。他這麼想着，便這麼問了。

蔣荻笑的更開心了：“哎呀，亦行好會說話，也沒什麼秘密絕招，不過是勤換男友，永遠追求十八歲罷了。”

戚泊舟換好衣服走了出來，朝她大聲道：“你有毛病？你跟他說這些幹什麼？”

蔣荻拍他的胳膊：“怎麼跟媽媽講話呢。”

“你有一點當媽的樣嗎。”戚泊舟誰也不看，低頭換鞋，“我餓了，要去吃飯。”

蔣亦行立刻起身跟上。

一路上雙蔣歡聲笑語不斷，把戚泊舟襯托的形單影隻，孤苦伶仃，蔣亦行回頭看了他好幾次，但戚泊舟不是在玩手機，就是在看窗外，總之就是不跟他對上目光。

蔣亦行抓心撓肝。

餐食是少爺按自己口味點的，蔣亦行看到有限量鵝肝，殷勤的切了一塊放到戚泊舟盤子裡：“泊舟，你嘗嘗，我之前吃過一次，很好吃。”

蔣荻湊過來說：“我兒子不吃動物内髒。”

蔣亦行又尴尬了。

“我現在吃了。”戚泊舟皺着眉，兩口就把鵝肝吞進了肚子裡。

蔣荻噗嗤一聲笑了：“哎呀，我兒子真可愛。”

蔣亦行點頭，對她的話表示認同。

“哎，我不在這礙眼啦，走咯。”蔣荻站起身，跟蔣亦行揮手，“亦行，有空約伯母吃飯哦。”

蔣亦行站起身跟她道别，等人走了才重新坐了下來。戚泊舟吃的不多，沒一會就放了筷。蔣亦行根本沒胃口，也跟着停了下來。他以為戚泊舟會說些什麼，結果對方隻是站起了身，扭頭就走。

蔣亦行感到揪心，原來看着一個人決絕的背影是這麼難受的一件事。他站起身，一聲不吭的跟在戚泊舟身後，直到進了他家的大門。

“泊舟。”蔣亦行叫住他。

戚泊舟停住了腳，但是沒有回頭。

“你之前在遊艇上說，想把關系更近一步。”蔣亦行垂下眼睫，下了天大的決心，“這話……現在還算數嗎？”

戚泊舟沒有動，但蔣亦行能感覺到他渾身的肌肉在瞬間繃的很緊，他走了過去，慢慢伸出手從身後摟住戚泊舟的腰：“泊舟，你能不能看看我？”